说话的姓刘,叫刘连升,是政治部值班的干事,交班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
两人去的都早,碰见了就说几句,这刘连升是个自来熟,不过几天功夫,王含章从他的嘴中,知道了很多机关的趣事和八卦,什么去年机关培训干部学车,后勤部王助理练车把四号门撞坏了,被后勤部领导一顿训斥。后勤部索性重新修了四号门,很得军机关首长的喜欢,坏事变成了好事。政治部王主任传说要调到北京去,结果没成,郁郁寡欢,好久没看到他笑了,处长们都不敢给他汇报工作,生怕挨训。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见是这个机关里自己第一个认识的人,王含章站了起来,笑道:“连升啊,我不像你,你们政治部都是笔杆子,我既不会写,也不能说,这业务再拿不起来,就没法在这儿待了,自己乖乖打包回家算了。”
“这都十点多了,还学什么,歇会,哥俩整几杯?”刘连升穿着拖鞋,一看已经洗漱完毕。
“你疯了吗?值班喝酒?哥哥,我不比你,你正大光明是政治部机关命令,我的命令还在直属队呢,被抓住了死不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这小胆儿,怎么可能抓住,你看看楼里还有几个人?”
“人不少啊,我们部综合处还在加班呢,昨天晚上我没睡好,十二点多还听到外面有人走动。”
刘连升不以为然,说道:“牵头处不加班才不正常,我们干部处、秘群处也一样,搞通宵太习以为常了。你刚来不知道,我跟你说,司令部军务处的,出去夜查到半夜一点,回来加班搞材料,第二天交班给首长报,在机关,这样的事情多了,慢慢你就知道了。”刘连升跟他说话,“你刚来不知道”已经快成了他口头禅了。
王含章苦笑道:“我在连队的时候,就听人家讲,机关好,机关不用留营,下班就回家,过来了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啊,我们任副处长,我来了就出差,这快一周了,也没见回来。”
“机关不好干啊,事情复杂多了,哪像你们部队的机务,把飞机搞明白就行了,你没看到多少个参谋干事,年纪轻轻的就秃顶了吗,唉,我都觉得自己最近也开始掉头发了。”
刘连升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做工精美的梳子,梳了几下他的小平头,说道:“多梳头,这玩意儿活血健脑,对头发也好,你看我这梳子,谭木匠的,梳着贼舒服,要不要试试?”
王含章摸了摸自己的板寸,道:“还是不要了,享受不了。”
“真的不喝点?我特意买了点四号门外的酱牛肉,下酒一绝啊。”刘连升还不死心。
“不了,我这就睡了,明天还要交班呢,误了交班,那可是大事。”
“误不了,定的闹钟呢,好吧,那兄弟我独自享用了啊,独乐乐不与众乐乐,孰乐?看来只能独乐乐了啊。”
刘连升还拽了几句词,扫兴地下楼去了。
第二天五点半,王含章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叫醒。值班没法跑步,他在屋里活动了一下,坐了几个俯卧撑,洗漱,下楼吃饭。
吃饭的时候没看到刘连升,他还没放在心上,早来会晚走会都很正常。可等到他坐到交班大厅的时候,刘连升的位置还是空的,看看时间,只差十分钟了,他意识到恐怕是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