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纵’?‘复活’?”戴月来搜肠刮肚,试图从记忆深处扒出一点儿早该还给高中理科老师了的生化知识。
周静水颤抖着捧起那只被蓝雾气囊封裹的断手,对着舱内照明灯仔细翻看,用他那仅够糊个瓶底的专业知识进行“样本观察”,抛出了个22世纪小学课本课后习题常见问题:“怎么说是‘复活’?健康的人感染后究竟什么时候算是‘死了’?‘死’这个事儿又怎么界定?”
艇群进入平流气层,按照来时里程计算似乎早该抵达中心城了,但疤叔好像无意降落,艇群迟迟没遇上中心城的防空穹顶,反倒渐渐偏转方向,朝北方飞去。
疤叔喝光最后一点琥珀色的朗姆酒,烟酒过喉,整个人终于完全平静下来,懒懒散散往驾驶椅里一瘫:“‘死’这个事儿嘛,拿初代A来说,感染者基本会在一周内完成由轻度、中度到重度感染的渐次过渡,轻度像感冒,中度像痨病晚期,重度感染就是狂犬病晚期、无脑丧尸,而在重度感染后24小时内,有20%的人由于体内抵御基因顽强‘夺回自主意识’,夺回意识后他们大脑就还是活的,整个人就还是活的。而80%的人重度感染24小时候完全丧失自主意识,大脑死亡,心脏虽然还不知道为啥能保持二十多天的微弱跳动,但国际通例判定,脑死亡就是死了。所以行走的完全丧尸化感染者不算是活人,我们称这一阶段的死为‘精神死亡’。而行走的尸体不再能行走时,便发生‘躯体死亡’。这两重死亡都发生后,总算死得很清净了吧?可有帮驴蛋专家非说,躯体死亡不是躯体死亡,是什么‘躯体休眠’!”
周静水立即脑补出一幕十好几亿“休眠”丧尸从沉睡中醒来的场景:“……这不科学,都死成这样了。”说着把那断手的横断面朝向屏幕。
“啧,谁说不是呢。”疤叔在那头不断调整全景视图角度,“不过话又说回来,科学又是什么?‘丧尸’这玩意儿都真出现了,‘丧尸复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驴蛋科学家认为,自打感染者脑死亡后,就是815病毒在‘操控’人体,这时候,病毒和人体的关系就像驾驶员和机甲,‘躯体休眠’期间,病毒会‘修复机甲’,有朝一日修复完了,就会‘复醒’。”
周静水不由开始手抖,啪叽一下把断手丢回控制台上:“驾驶员?815病毒有‘意识’吗?”
“意识,”疤叔敲击控制台,“什么又是意识呢?狭义的意识指人类的思维,但根据最新科学定义,万物皆有意识,病毒细菌为自身繁衍入侵人体的行为算有意识,宇宙星尘互相吸引、吞噬、生长消亡也算有意识。扯远了,这些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问题。复醒不复醒的,咱们再看看其他地方。”
艇群俯飞破开云层,下方地面迫近,S市全貌尽收眼底,同样冰封雪掩,一片死寂,只有凛冽长风呼啸而过。
视图一角,几条不起眼的灰影在扒拉雪地。周静水眼尖地指着屏幕:“看这里!这是什么?!”
沉默许久的路易斯也看到了灰影,掀了掀眼皮漠然道:“&%#。”
疤叔翻译道:“是狗,好像还是二哈。”
“它们在翻尸体吃吗?!”周静水完全没有重回故土的喜悦,“它们吃的什么玩意儿?!”
疤叔瘫在椅中,伸出腿去以脚拉大屏幕一角的影像:“哦,可能是垃圾箱,狗好像不吃腐尸。”
周静水专业知识没多少,专业病一箩筐:“可能?好像?你们能不能严谨一点?!”
又前前后后把这帮22世纪的疯子行事风格回顾了一遍,不由出离愤怒了,来回踱几大步,指着屏幕:“这是能‘可能好像’的事儿吗?万一狗吃腐尸呢?万一狗吃完腐尸传播病毒呢?万一狗不吃也传播病毒呢?万一……”
“停,”疤叔比了个手势,“停,铁柱兄,狗的事儿咱们控制不了啊,总不能把全球的狗都杀了,退一万步讲,没狗,还有猫、鸟、耗子、狼啊狮子老虎这些年也越来越多了,总不能把全球动物都灭喽。目前有充分证据表明,动物不会感染或携带815病毒……”
“可是病毒不是一直在‘进化’吗?!”
疤叔一摊手:“那又能怎么办,啊?它进化它的,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还得继续不是。”
戴月来大概听明白了,“传染源”、“传播途径”、“易感人群”,22世纪的疯子们对这场毁灭性全人类传染病的仨要素没一条有谱。
疤叔信誓旦旦:“不要一惊一乍,年轻人,要学会稳重。看啊,咱们检查过两个城市了,父老乡亲们都睡得正香,大规模诈尸的可能性首先被排除了。小周同学,你学学路易斯,学学你弟也行啊。”
路易斯已经开始百无聊赖地起身去冰柜里翻冰汽水喝。而戴月来正一脸“四大皆空”地盯着面前腐败的断手,仿佛那不是他从死尸身上一脚踩下来的人手,而是一截变质了的卤猪蹄。
“……”周静水低头,透过透明面罩仔细看过去一眼,敏锐地听见“四大皆空”同学肚子里轻声一咕噜,“……饿了?”
时过晌午,早上紧催慢赶的基本没吃多少。戴月来目光转向侧方储物冰柜。
疤叔瞄了一眼——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心理变态的弟弟,主导着哥俩的一切日常生活作息习惯,天塌下来三餐定点、八小时睡眠、至少两天一次热水澡,如果条件允许,大概还要每天洗换全身衣物。给他一把刀他是不是要用来刮眉毛啊?
“你是不是还要刮眉毛啊?”心里嘀咕着不觉就嘀咕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