蘩卿抽出自己的脚,跳到地上,站在她面前,俯视而下,冷笑,“武清侯让你进宫的时候,承诺过你做妃子吗?”
芍药满是泪水的脸蓦然定住,却一点意外都没有。
蘩卿在她张口之前,道:“没有!不可能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伺候李太后这么几天了,她给过你暗示吗?皇帝请安的时候,她有让你靠近过吗?也没有!宫里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但宠妃有几个?她们都有来路的,不是没有原因!”
“常……”
“顺妃和德妃是当年的九嫔!那时候张毅还在,名为选秀罢了。顺妃姓常,常遇春的常,常家赦后与朝臣多有结交,他家的族女,算是贫民百姓吗?刘昭妃,前刘侍郎族家,进宫前我曾听过,说她有身孕了,可现在呢,肚子该大了,你见过吗?有人提过吗?周端妃,是,端妃是宫女出身,但你看她,至今,荣妃想欺负就欺负了!皇后拿捏的死死的,她是皇后的人,是皇后扶植的!那就是说,保不齐,她就是王家安排的。不信,你去查!叫骆三去查!荣妃背后是王璜,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
“我也可以依靠皇后啊!”
蘩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皇后宫里有个选侍,头一阵听说有过身孕的那个!就是那次,从圆通那边来的消息,你忘了吗?可现在那宫女呢?你见过吗?”
芍药道:“我记得,那个去了香火寺养老的女官吗?落到那地步,还能保命,皇后很仁义。”
蘩卿跌足骂道:“你知道个屁!活着的不是她!”
芍药脸色变了变,“可是,荣妃说……”
“荣妃自身难保,否则会愿意扶植你吗?她说的你还能信?!”
“哇……”芍药哭倒在地上,捂着脸,“骆缇帅说,我可能是当年从宫里抱出去的,我想知道……我娘家人对我不亲,我一直都很孤单。我想知道啊!”泪水洗面,泣不成声,“再说,我现在没有退路。与其跟着太后,老死宫中,不如博一下。或者就是一场富贵。不然,不然也比宫女好,总是生活有保障了!”
蘩卿结舌,旋即仰头。尽力说服她,可似乎结果适得其反。芍药反而越发坚定了决心。
蘩卿终于长叹息,掩面指着门外道:“你走吧。我们一起长大,我是真心待你的。我知道你偷偷去见过胡先生,我是跟他说过想让你做皇帝的妃子,但那是激他的。我想试探他,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世。我也跟他说过想带香兰,那也是试探。不错,我从来想带进宫的就只有你一个,因为你在家里的地位很奇怪,后来知道了,你是武清侯当年送来的娃娃。不错,我有目的,但我从未想过害你!我指天发誓,真的没有想过让你作皇帝的女人,以此换的什么好处。我知道你早有揣测,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既然下定决心,那就这样吧。只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一进宫,慈庆宫往来慈宁宫的次数就频繁了,一向清心寡欲的陈太后,究竟为什么要参乎恭妃这档子敏感的事儿,谁也说不清。你好自为之!”
芍药又坚持向她问计,蘩卿想了想,才道:“我帮不了你。我中午才提携了熊尚食,我又不是拉皮条的,再来一次,你的事儿更成不了!”但,终究还是松了口,又道:“端妃新伤,明日,我会想办法提议皇帝去看她。皇帝好色,端妃人老珠黄,他若留宿,也断断不会是因为想和她亲近。只是,要怎么做这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别人说什么,都要自己心里拿主意!”
这事儿就算定了。
骆思恭听过芍药的话后,负手背身走到了窗户边。
上次蘩卿站在这里认真看过的看棵树已经被砍了,他又想起那晚,见过邱正刚后打算离开前,蘩卿依依不舍的说过的那些话,满心再一次漫过后悔,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走。可是,还能重来吗?
曾广贤依言在交接班前来见蘩卿,见她独自站在乾清宫廊前的冷风中瑟瑟独立,满眼都是忧伤,十分讶异,“我还没跟我哥提你要办的那事,先来问问你,你是什么意思,想让他知道吗?”
蘩卿懒懒的道了谢,摇头,“不必了。我要见的那个人,最好谁都别知道。李世子也要瞒着呢!”
曾广贤扬眉,“你不是去找李化龙的啊?那曹髦怎么……”嗖地顿住,张了张嘴,蹙眉。
蘩卿笑了笑,“早知道你在,我就找你了。”
“你跟我哥怎么了?”
“没怎么。挺好啊。”
“哦……”曾广贤说了句,安排好了再来找你,就走了。
蘩卿瞧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原来这么有意思的?想着前前后后的事儿,竟然出了好一会儿神儿。
曾广贤走了后,李化龙也来了一回,瞧了瞧四下都是往来的人,不方便,便道:“有个事儿,关于你爹的。找个安静的时候我说给你吧!别拖,得快。”
蘩卿惊讶在心,碍于灯火辉煌下闪闪烁烁的人影,只得点点头,和他约定了后日去见。因为有芍药的事儿,第二日没时间更没心情。
却终究两宿心事重重的辗转。
直到第三日头上,去给太后请安的皇帝开口赏了芍药许多东西,而兴味盎然的太后没见其他异色,她这才定了些心。在慈庆宫的消息没传来之前,先去赴了李化龙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