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
六甘节贞祥
第一节立稳御前(下)完
(一)
钱串子的那一问令蘩卿感到十分意外。
难道,他的言下之意是,她不该这样无缘无故的信任他?什么意思?还是,只是一种下意识的玩笑,小孩子无心的?
——她几乎立刻否定了第二种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太敏感?孩子,钱串子还是个孩子不假,但这个孩子说那句话时候的神情,分明含着某种明确无误的内容,那几乎就是直白的,是与她内心的某根弦合拍的。
一种不安全感霎时笼罩全身。她立刻就知会了小德子,要他去找骆思恭来。
自然是要和骆思恭商量的。她第一次认识钱串子,就是在他收网的那晚。
有起有落,起初不捋顺,哪里能找到落处?
可那晚实在发生了好多事,若钱串子暗示的是真,那么,回思就不能经得住推敲的想了,因为蹊跷太多——
虽然,无须赘言,她直言不讳将给予钱串子提携和关照,本就算半出同情半试探。但她的怀疑从不是对钱串子的。对这个小娃娃,她的怜悯虽少差,怜惜却实实在在是单纯的……
为什么?因为,这孩子看起来十分机灵不假,但实则也不过一棵从心灵到肉体都被无情阉割过的、苦苦挣扎求生的白草。而照他那么个明目张胆的折腾法儿,在这吃人的宫廷深处,在这太多龌龊和自私隐晦的华丽的明宫暗地,她怕他随时随地都会出事,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
她这人有个习惯,比起那些婉转使手腕求提携的,托关系找路子给她施压的,或谄媚巴结没皮没脸上杆子的,她反而看钱串子那晚那种直白坦诚求进的更顺眼。看似没脸没皮,实则很孤单可怜。他不像其他太监那样,骨子里存着一个黏鼻涕一样粘着无耻两个字的灵魂。
她的脑筋蓦然停了停,难道真的是全然的善意得了回报?是吗?不是她想要试探怀疑的那个人,他有了察觉?或者又一次,他出手了?
是的,试探,她是想试探,冲着的,是钱串子身后站着的那个人,那个收恭桶的蒋公公——
如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太监,实则却极有可能是个久经世故,沉稳老辣,八面玲珑的人物。她对他充满了疑虑。说不出来的疑虑。且从她蓦然发现静贵太妃是个不大不小的关键人物的那时刻,对她来说,比他是否为人老成精更重点的就是:
第一,他与过世的静贵太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对于这一点,他似乎对她毫不隐晦,她并不相信他对所有人都如此。那为什对她就那么特别?当她是小娃娃?别扯了!
可如是这样的话,那么,第二,在收网当晚,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就一眼认出了她,岂非更不正常了?
别说她长得如何,当时她是拾掇成小太监的装扮的,经过一路折腾,那样子十足邋遢鬼。黑漆马虎的,宫里的漂亮小太监又多了去。他是凭什么那么容易认出她的?这点本就一直让她觉得怪异,现在,是不是,至少足以证明,她的不安是对的?
所以,是不是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她,是不是足够有理由这么认为——
那晚,包括她与钱串子的遇见,与蒋公公的遇见,以及钱串子如何会受蒋桂芳的调摆,蒋桂芳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骆思恭说服,还有沈乔的出现,等等,都太有个耐人寻味的大真相在后面推持。毋庸讳言了,对她来说,蒋公公绝对算是个突破点。这个老太监有大问题。
(二)
骆思恭来的快,快到蘩卿刚找到合适的理由,却还没来得及退出乾清宫大殿。快到就在阿布推开大殿门的那一瞬间,她就肯定了,他是在来的半路遇到了小德子,他是来见驾的,“缇帅……”
“缇帅您请进。皇上正在小憩,估摸着再有会儿也该醒了。”
“你师父很忙吗?怎么不见他?”
“我师傅正在教育几个不懂事的,了了就过来了。”
“吖?……好,你去吧。”
“那小的退下了。”
“等等!”
“您还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一下你师父,就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