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
六甘节贞祥第一节立稳御前(下)二
直到骆思恭和曾广贤回了东厂之后好半天,关于恭妃的情况才迟迟传到了乾清宫。
别问为什么,反正在宫里,关于恭妃和大皇子的情况,任何其他地方的人都永远会比乾清宫的人知道的要早。而最后一个知道的,也永远都是皇帝本人——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皇帝永远都不会知道。
今儿最后知道情况的,还有蘩卿。因为,她一直都荣幸的单独和皇帝待在一起。
彼时,皇帝在书案后翻阅着司礼监送来的一摞非要他本人批红不可的奏折。蘩卿则在斜侧的窗畔坐着,一张张翻着皇帝的御脉笔迹。两人均眼随手动,屋里很安静,偶尔会发出一两声翻阅纸张的唰啦声。
眼前除了皇帝本人的御脉,还有先帝的。都是大病之中的御医第一手笔录。是属于绝对机密范畴的东西。蘩卿有幸获得一观的机会,因为并非出于自己的请求,故而不必担心因此就会脑袋落地。只是,好像更糟糕:由于并不能肯定自己获得如此殊宠的原因,她根本压不住狂躁沸腾的心绪,心里乱七八糟的都是胡思乱想。
一张张看下去,心都要冰了。可能是怕到不能再怕的缘故?反正她突地就安然了,有个感慨的声音在脑中划过:圣人都说天机难料,有时候,世间万物的道理是真难讲个究。不是吗?
——页家一门,不就是最活脱脱的例子吗?先帝的病诊下药,每一张都透着页家的诊病习惯。什么意思?外公和外婆在当年是极得宠幸的,帝王的信任已经到了无可附加的程度。
都说近水楼先得月,尽然吗!瞧瞧李晓忠和邱正刚、张御医三个人就知道了!
有人在青萍之末便做好了风雨如晦的退路,有人却直到鹅毛飞雪还不能相信冬天就这样到了。但怎样呢?到最后,一无所知者,一无所毁,他们未必都冻死在了那年的十冬腊月,而那些自以为能料事于先的人,却躲过了暴风骤雨,没避过灾后的余祸。到头来,偷生比如已死,如今归去,方得安心吗?
外婆——
泪水哗啦啦涌上来,模糊了视线,扰的本分心意乱的厉害的人,越发无法安静。
在日影的辉光下,她只觉得,那些泛黄发灰的纸上一行行写着的漂亮字渐渐跳跃腾挪起来,肿大泡囔,几乎要在她眼前晃悠漂浮起来了。她觉得自己不是在看字,而是正看着一条在砧板上翻滚的死鱼。
终于地,皇帝的脸沉如墨,两束光倏忽撩过来,瞟一眼她身边摞起的两堆儿,胸腔冷冷的动了动,那是一个无声的哼。
看到皇帝突地起身过来,蘩卿慌忙站起躬身,垂下眼睑道:“皇上,奴婢快要看完了。”
皇帝径自拿起被她码的整整齐齐的那较小的一摞最上面一张,不悦道:“哭什么!”
蘩卿道:“回皇上,奴婢看到外公的字迹,心里觉得亲切,想起外婆,一时……皇上恕罪。”
“呵?那倒是奇怪了,这馆阁体的字方正、一律,像刻板一刷的,朕都看不出来,你是怎么分辨的?”
“回皇上,奴婢其实算是猜的。外公留下的《御诊集录》奴婢从小就看,说不上的……”
这当然是假话。
“胡扯!”皇帝啪地甩掉手中的纸,“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