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介意的本质不是这个。他是看透了她想要和他生分的心。她打发了芍药过来,只怕以后也都是芍药来做他们之间的“交通”。不必讲清楚说明白,芍药精明的厉害,该做不该做,点一点就到了,给个阳光就灿烂。
他很难过,别扭的厉害。一来到乾清宫就在四下踅摸人,却先得知了她和秋铣闹掰的事儿。登时又担忧,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出来找人,却见到一副冷冷淡淡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越发来了气。朝她身后的那扇门瞧了瞧,横着抛过来一串儿冰冷的训斥:“怎么搞得,你和秋铣闹矛盾了?那还敢一个人往这里跑?这是什么地方!简直糊涂!”
盖脸儿。
她下意识想说这是得了圣谕的,却见他眉头紧攒,无独以往一见她就毫不掩饰的愉悦不见了,眼带的灰蒙疏冷居然尖锐又刻薄。一口气儿憋住,心里一哼:男人呵!果然如此。脸上一发温和的笑,“表叔,你来了?”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知会他一下和接下来的这件事,也就撂下了,笑了笑,“昨儿见到芍药姐了吗?邱御医还好吗?”
“你倒是关心他!”
“你说的是谁?芍药姐……”
“为什么好端端的跟邱正刚传那些话,像临终遗言似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这个,我不能讲出来,也讲不出来。谅解一下?”
“扯淡!”骆思恭黑了脸,“我再说一次,你想利用我,我不介意!但是不是该知会一下呢?我也好有个准备!你知道我现在多被动吗?三皇子杀过去的时候,我没在,翊坤宫的人认为我是故意躲出去的。甄贵妃在皇帝面前告了我一状,弄得皇上很是不悦,刚才问我擅离职守怎么搞得,我还不能说是去找你了……你说,我现在去跟皇帝解释清楚怎么样?”
简直是找事儿。蘩卿冷笑,“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呢?”转头想走,又停住,“还有,我告诉你,若有人问你昨儿去干什么,你说去公干,去会情人,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说去了慈宁宫。否则有你倒霉的!”
骆思恭拉她,“什么意思,解释清楚!我会什么情人!你是不是有病!”
“我有病也不用你治!”蘩卿甩开他扬长而去。
吵归吵,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至少弄清楚了两点:第一,芍药确实是她打发过去的,芍药没和他说谎。第二,昨天留下她的是太后。可是,太后留下她,有什么必要刻意隐瞒?不错,若非刻意隐瞒,为何乾清宫的人都不知道?
这……骆思恭想搞清楚情况并不难。这次,他可就特意没找芍药,而是找了龙珠。打听的也不是太后找蘩卿说什么,而只是昨儿皇帝离开后,蘩卿去了何处,“乾清宫的人都说不知道。这丫头跟我打赌输了,到处躲我呢。”
龙珠瞧了他一眼,“缇帅一个大男人,计较什么输赢?再说,你都知道她没跟皇帝一块离开了,那自然是见过她了。还白问什么!信就是信,不信就拉倒罢了!”笑了笑,走了。
一顿刺儿。好个龙珠。骆思恭可弄不清她是否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眼底黝黑的蹙眉在原地凝思片刻,才转身离开。根据浸淫官场这么多年的嗅觉,他隐隐的感到:邱正刚,恐怕活不成了。可他怎么死,这文章可就大了。他得派人盯紧他……不,他得赶紧让自己人都躲开,这事儿还是蘩卿说的对,他得扯得越清楚越好……
想着这些,脚步匆忙起来,却还是先顺拐到了乾清宫。
蘩卿看到他眼底漆黑幽深的返回来,额头一层薄汗,就知道他都弄差不多清楚了,“你怎么……?”
“刚才有点儿急……那个,……”
“那个啊,”蘩卿打断他,四下瞧了瞧,吁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哦……”
“你要问的我也知道,麻烦转告我舅舅,别瞎操心了。我多大了,还照顾不好自己么!”
这是软话。说给他听的,虽然没说到他心坎里,骆思恭还是立刻就不生气了,道:“我知道了。”飘了眼四下,又道:“你舅舅问你那柜子钥匙在哪儿,你想起来了吗?这两天派人在阿阁找了个遍,没找到啊。你舅舅说,你快想,了一桩是一桩,家里人手不够,赶紧找到东西,上了锁,也就只有护院晚上看着就够了!”
这是舅舅在知会她家里的事,看来还是没人去偷那套赐服。蘩卿点头,想了想:端妃昨日究竟干什么去了,和慈庆宫的人究竟去找太后干什么,两件事都还不清楚,她怕今日还得找他,就留活话儿,“没呢,我再想想,想到了再找你。”
骆思恭笑道:“哎呀,那得看着时间啊,我今晚得出宫。”
“出宫也早呢!”
“你不知道,我夫人病了,在娘家。学士街在郊外,我不得赶闭门之前出城么。”
那就是说,他准备将自己的人都打发走,躲这趟浑水远远的。这好得很。蘩卿笑了,“呦,这样啊。那是得早点出宫。这样吧,若过了申时,我还想不到,那就明儿再说!实在不行,砸了柜子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