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愿眯起眼睛,表情上仍有迟疑,却不由自主被人类的香气吸引,渐渐地探出獠牙,在温热的皮肤表面逡巡。
甘甜的液体在她的齿间崩裂,大张旗鼓地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
对于陆昕而言,尖牙刺破皮肤的痛苦仅仅只有一瞬,紧接着便是宛如潮水般的沦陷,连绵不绝的刺痛如同隔靴搔痒,渐渐演化为近乎疯狂的欢愉。
陆昕昏昏沉沉,云里雾里。
她无力地靠在齐愿身上,在齐愿的眼里,便是这个脆弱渺小的人类,以近乎奉献全部自我的姿态露出白皙脖颈,双颊潮红,轻声喘息。
甘冽的血液流入口中,疯狂安抚着每一处饥渴发狂的细胞。齐愿紧紧搂着她,感觉内心空洞的黑暗逐渐得到了填补。她用舌尖挑过犬齿,在陆昕看不到的地方扬起嘴角。
陆昕感觉齐愿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疯狂吞噬,意识似乎也逐渐朦胧。
“够……够了……”她用手抵着齐愿的肩膀,软绵绵地抗拒道。
齐愿懂得适可而止。她收起獠牙,舌尖在牙印伤口上舔过一圈,然后替她拢上领子。
齐愿第一次下嘴多少有些不分轻重,这场捕食的确消耗了陆昕不少元气。她虚弱地靠在齐愿怀里,任由对方把自己抱到沙发上。
“我有点困,想休息一会儿。”陆昕伸手摸了摸齐愿的头发,轻声道,“就一小会儿……”
齐愿点点头,她便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齐愿蹲坐在沙发下面,打量着陆昕睡着的面容。她太清瘦了,修长匀称的身体被包裹在白色的校服衬衫里,像纸折成的花,感觉轻轻一用力就会掰断。她感觉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在很久之前,自己或许也曾这样观察过她睡着的样子。
陆昕醒来的时候,客厅空空荡荡。她眉头一跳,几乎以为先前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当她踉踉跄跄地找遍了所有房间,最后来到阳台,看见齐愿背对着她,正在伸手逗弄翻墙而来的野猫。
她的心砰的一下落回了原处。
齐愿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过脸看着她。她的眼神幽深,表情平静,不再是那么一片空白的样子。
“陆昕。”这次她没有叫错,“我见过你?”她顿了顿,换成了肯定的语气:“我见过你。”
陆昕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自处:“是的……”她紧张地不断吞咽口水,“我们是同学。”
对于齐愿而言,同学二字只不过是遥远的空想,她甚至都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看着手无足措的人类,她还是点点头,装作自己理解的样子。
午后的阳光温暖得令人想要昏睡,陆昕趁机清洗了齐愿原本入殡时身穿的白色睡裙,纠结于要不要留下这件沾染死亡气息的衣物。
考虑再三,她还是把它留了下来,作为一种纪念——或许是一份重获新生的纪念。
不管如何,这条路都回不了头了。
睡裙被高高地晾起来,齐愿一手撸猫,坐在小凳子上望着湛蓝色的天空。陆昕洗完了手头上的衣服,等她回头打量齐愿时才发现至关重要的事情。齐愿的身形比她更瘦更高,这意味着自己的衣服穿在对方身上都会缩水一节,长裤变成了七分裤,外套下摆落在腰的上方……除此之外,家里也没有更多的生活用品给齐愿用。
于是陆昕打算出门去购物中心买点东西。不过齐愿怎么办?她也是不太放心把齐愿一个人丢在家里,更怕她回到家发现家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陆昕打算征求对方的意见:“齐愿,我现在要出门了。”
齐愿正在低着头戳猫耳朵,这时候咻地一下抬起头:“嗯?”
“你要跟我出门吗?”陆昕小心翼翼地问。
齐愿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好。”
她把猫扔到一边。三花猫嗷嗷地发出了抗议,仿佛被摔疼了,然后飞快地跳下阳台,看样子不准备再来了。
陆昕:“……那你跟我来吧。”
她把齐愿带到了自己的卧室。
陆昕的卧室很普通,白墙白瓷砖,两个书橱并列排放在一起,上面满当当的都是五颜六色封皮的书,外国文学、漫画、通俗小说……种类繁多,仿佛一个微型图书馆。
书橱的架子上摆放着一个红色相框,齐愿凑过去看,这上面显然是陆昕很小的时候,扎着丸子头,笑得很开心,她的两侧站着两个成年人,看起来是她的父母。
倘若齐愿是个人类,那她就应该知趣地避开关于陆昕的父母这个话题。可惜她不是,她反而用手戳了戳相框镜片,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人类会被关在小小的匣子里。
她忘记自己是个力大无穷的僵尸,后果就是因为用力过猛,镜片刺啦一下从中间向四周裂开,整个相框狼狈地落在地上。陆昕被碎裂声吸引,从衣柜里抬起头,顺着齐愿的目光看到了摔碎的相框。
一瞬间,她浑身一颤,神情既悲伤又怀念。
齐愿一见东窗事发,便蹲下身子捡起了那张泛黄的旧照片,边回头看着陆昕。她的脸上出现一种茫然和纠结混杂在一起的表情,仿佛有点内疚但又不知所措。
“没关系,给我吧。”陆昕走上前蹲在她前面,伸手接过那张相片。她看着那个六岁的无忧无虑的自己,像是在回忆那个满目斑斓而遗憾重重的过去。她垂下头低低地长叹,像是在做告别一样地把旧照片收进抽屉。
齐愿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昕脸上的表情,感同身受一样的,她一片空白的心中也酝酿起了些许难过。
陆昕抹了一把眼角,朝她一笑,干干净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