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那晚的烟花很美，沈翊轩在结束直播时却神情恹恹。　　　　直播间的观众们很懂，足足的刷了一波他和阿糖的节奏，但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回应。沈翊轩是默认着他们这么闹，陆筝则不敢看他谈论这种话题，把录屏开了以后就在阳台吹冷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两年的北京的冬天的空气质量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至少她在这时候能吸到冰凉而甜腻的情人节的空气，而不至于被雾霾糊一脸。　　　　这种冰凉而甜腻的空气把她一分为二，她又冷静，又烦乱的像一只无头苍蝇。冷静的她说，明明他对房东先生还一无所知，开始的太过仓促的感情先天就有缺陷。　　　　可另一个陆筝又在喊，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的确喜欢他呀。哪怕这种喜欢来的莫名其妙又毫无章法，莽撞得像是十七岁的夏天的暴雨，完全自由的在她规划好的轨迹外蹦蹦跳跳。　　　　它被放养了两个多月，现在看，它已经完完全全的健康的成长起来了，一颗心怦怦的跳着，在阳光底下快乐的让人目眩神迷。　　　　它身形轻巧，是由被充斥着房东先生的画面搭建而成的。从那杯寒冬里的热饮开始，从墨绿色开始，从提莫队长和她的小跟班开始，从水盆羊肉和糖醋里脊开始，从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和豆奶开始，从他每一次呼吸开始，从他的侧颜，从他的声音，从他连着在她的梦境里闲逛开始，它总是眉飞色舞，独自张牙舞爪。　　　　你瞧它多可爱啊，谁又能狠下心把它抛在一旁呢。　　　　冷静的陆筝被说服了，她举手投降。于是两个陆筝合二为一。　　　　陆筝回房检查了一眼录屏，一切顺利。房东先生的直播间里的烟花很好看，有恋人拥吻，也有小孩拿着仙女棒想要变高变漂亮。那种过了电流的，陆筝喜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里的烟花怎么样？看烟花是听起来就很浪漫的事。”　　　　他埋怨，“但我在这举着手机，一点也不浪漫。”　　　　弹幕嘲笑他，“你一个光棍要什么浪漫”、“单身狗不配拥有浪漫”、“有这么多人陪你快知足吧”。　　　　陆筝听到他笑起来，和之前每天叫她吃早餐时的语气一样，“你们呀。”　　　　这话给人奇怪的宠溺感，陆筝希望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试着冲屏幕做wink，果不其然的再次失败，不过反正做成功了也没人看得见。　　　　“真难啊……”她噘着嘴去冰箱里拿牛奶冰棒，冬天吃冰棒向来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体验之一，可以完美的安抚女孩学习了十年也没学会wink的受伤的心。　　　　她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就着冷风咬冰棍，看着深蓝色的天发呆。手机还开着房东先生的直播，他在做告别了，“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了，第一次播户外还有很多考虑不周的地方，感谢大家今天的收看，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单身的今天就早点睡吧。”　　　　可陆筝有一点点不想早睡，她翻出了录制组之前上传的视频，选了那场双人四排看。　　　　唔，当然只是因为这把吃鸡了而已。　　　　与甜蜜双排绝对无关。　　　　————　　　　沈翊轩没回住处。他在酒吧外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就是一条淌过了古城的小溪。沈翊轩在白天的时候定睛看过它，很清，拍照的时候只能依靠光线的折射将它和旁边的石子路区别开来。　　　　今天唱歌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大叔，三十五往上吧，声音厚得快和夜色一样重。他抱着吉他，动作幅度很小，唱的是小镇里最受欢迎的民谣。　　　　他听不清歌词，只觉得曲调很和缓。　　　　手机电池在做了近一个小时的直播后已经摇摇欲坠了，他连上充电宝。　　　　“糖醋里脊：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三分钟前发的。　　　　“老猫：刚刚单排了几把，大哥变多了。可能大哥都没有对象吧。”　　　　“少传：呵，说得好像你有一样。咱们这群不会只有我有对象吧，我跟阿凝刚逛完街，今天人也太多了，差点没把我挤傻。”　　　　“老猫：呵，说得好像你不傻一样。”　　　　他俩这种欢喜冤家的损友开场是常态，陆筝已经见怪不怪了。　　　　“糖醋里脊：我的确没有……”　　　　“少传：那还真就我有了，老猫是没有的，不过他这性子，就是有女朋友怕也撑不过三天。宣纸也没有吧，我看他今天还播户外了，带水友看情人节烟花什么的，太惨了。”　　　　陆筝偷偷笑起来，其实她觉得这样的直播还挺浪漫的。　　　　“少传：不过也不一定，他咋不出来说话，难道是有情况了？”　　　　沈翊轩一解锁手机就看见少传在群里胡说八道，他都顾不上整理心情了，赶紧给自己澄清。　　　　“宣纸：没有就是没有，我坐得正行得直。倒是你，阿凝知不知道你在约会时这么关心别的男人？”　　　　“少传：她在做美甲呢，没功夫管我，我都快闲得发慌了。”　　　　“老猫：我去打游戏。”　　　　“宣纸：我回家，走路不看手机，不安全。”　　　　“糖醋里脊：那我再去吃一根冰棍。”　　　　沈翊轩私聊她，“大冬天的，冰棍这种凉的少吃点，对身体不好。”　　　　陆筝刚把手上这根的最后一口咬掉，牛奶棒最美妙的口感就产生于它要化不化的时候，又软又韧，牛奶的香甜恰到好处。　　　　其实许女士不让她冬天吃这玩意的，但越是有这种禁令，突破起来才越带感。　　　　可陆.胆大包天.筝在看了房东先生的消息之后立刻变得心虚，不过还有一点点高兴啦。　　　　“阿糖：好，不吃了。”　　　　“阿糖：今天的烟花很好看。”　　　　沈翊轩的心咯噔一跳，这种开场白很像是发好人卡的征兆，他赶快把女孩的话头截了过来。　　　　“房东先生：其实不该叫你情人节来看直播的，不过既然你夸奖了这边的烟花，我应该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吧。”　　　　“阿糖：真的很好看，虽然我错过了你当情感电台的时候，当时有点事。”　　　　“阿糖：但能和你一起看烟花，很好。”　　　　沈翊轩的手一抖，充电宝摔在了地上，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