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酬静候许久,言守心仍未有回应,又问了院中的弟子。
弟子恭恭敬敬道:“师尊因旱城之故,伤了元神,这几日一直在闭关修养。阿婆昨日方归,不如再等几日,一切事宜都等师尊出关后再做定夺。”
换做以前,谢无酬定然是忧心不已,侍奉在侧,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来帮助师尊恢复。此时,谢无酬头也未回,继续询问小弟子,“前几日,师尊可收到我的书信?”
小弟子作为言守心的亲信,这才匆匆回屋,取出一个匣子,抽出一封信,交给谢无酬,“师尊闭关前曾言,若是阿婆问起,便要我将此信交给您。”
谢无酬接过信,当着小弟子的面拆开,读完之后嘴角带了几分笑意,“师尊的意思,凌霄师兄竟然是被尸畜蛊惑,所以导致神智失常误杀了同门?”她将信叠起来,送入匣中,“只是辟谷三个月,是否有些太轻了。”
言守心方从神台出来,本想问弟子谢无酬的动静,乍一听此言,心中略微一震。他屏气凝神,缓缓传音,道:“可是无酬?进来说吧。”
谢无酬回身,见房门大开,便朝着小弟子轻声笑道:“师尊出关,去取他老人最爱的古树茶来。”
言守心于内听得此言,稍觉安心。谢无酬进门见了礼,不等开口,便听到师尊道:“半月未见,你这丫头似是沉稳不少。刚刚我听你问,为何只罚凌霄三月辟谷?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罚?”
谢无酬垂着目光,温柔道:“师尊自有师尊的道理。只不过,我亲眼目睹师兄残杀同门,不免觉得心惊。师尊慈悯,觉得师兄无辜。可于我看来,修道者不能持身正道,坚守自心,本就是大错,废去半身修为也不足为道。”
言守心轻声叹气,“唉,你所言甚是。可眼下,戒台山担八城事宜,门下弟子却十分有限。值此用人之际,凌霄又寻得上古秘法,可以帮助旱城平饥镇荒。此为大功一件,造福天下。孰重孰轻,你身为万民神,岂会不知?”
谢无酬不语。
前世,凌霄的确因为获得秘术,前去旱城一年有余。当时,她并不知道前情内故,而这一世她寻了这么多的把柄,竟然仍旧将凌霄送到了这一步。
她记得,凌霄此去旱城,甚得民心,旱城百年贫瘠饥荒彻底根除,旱城的王君也将戒台山尊为国都第一门派。
一股无力感,瞬间冲上心头。她有些眩晕,心底似有万千声音在低喃,真的改变不了么?她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么?
言守心正思考如何说服谢无酬,忽然就见谢无酬险些跌倒,他忙抬手,清风拂过谢无酬的后腰,方才不至跌倒。
“你重伤未愈,又站了这许久,万一有恙,教我怎么向泉下的师祖交代?”言守心目光慈爱地看向谢无酬,轻声关怀道:“自你三年前重伤,我一直嘱咐你好生休养,痊愈之后再出任务。可你倒好,九洲八城你逛了个遍,每每都弄得一身伤痕回来。”
他叹了又叹:“你虽然师祖亲选的阿婆,却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戒台山虽门规严苛,但我一直拿你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有哪个父母,看着自己孩子遍体鳞伤不心疼呢?那骨生池,向来都是治得了身,却治不了心。”
谢无酬默默听着,只听言守心缓缓起身,行至她的面前。
“五铢,别太逞强。你不过,也是个□□凡胎罢了。”
谢无酬赫然抬头,眼角微红,隐藏着的怒气几欲迸发出来。她垂着眼,目光从言守心的袍角缓缓上移,到他腰间佩,到他温雅双眸,终于佯装出几分感动,“谢,师尊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