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丁达尔效应?(1 / 1)星光之旅2首页

入冬,天色总是阴沉沉的,多日的阴寒天气逼迫我在大红色的冬季校服里,加上了一件又一件厚衣服,整个人乍一看,就像一只笨重的大狗熊。  我校高三仍然保持着体育课,而且为了增强体质,几乎没有老师会占用体育课的时间来给我们讲卷子,因此那些爱打篮球的男生得以有了释放自己的机会,一到体育课前的课间,整个班级里都空空荡荡。  我对乒乓球运动和阴凉的“地下室”依旧没有什么好感,体育课也是能逃则逃,我宁可坐在教室里揣着小手瑟瑟发抖,也不要出门过马路,感受西北风的味道。隔壁的童晓枫与我不同,她其实是一个爱动弹,爱疯的人。她会在心情很好的时候,跟着三班的李月一起去初中部蹭羽毛球课,在受到考试打击的时候,乖乖的捧着作业来给我当一节课的同桌,我现在觉得她真的是太可爱了。  日历一天一天的翻过去,越是靠近十二月,天气愈发寒冷,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温暖的太阳了,相反,一直陪伴我的,是雾霭沉沉。清晨的空气倒并不凛冽,只是多了类似燃烧物的味道,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听见老爸车子里的广播,开始大肆的报道 “雾霾问题”。因为天气原因,我们的跑操已经暂停一周了,英语老师很机智的抓住了这几天的空隙,在仅有的二十分钟里,督促我们完成每日的听力题。  一周过去,我们也没能等到拨云见日,反而是在一个周二的下午,看见天空慢慢变成诡异的黄褐色。最后一节自习课之前,老班特意从办公室过来,叮嘱我们不要在室外运动。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我在晚饭过后,居然真的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嗓子有些堵得慌,就像是多闻了什么化学实验释放的气体一样。我躲在座位上,像个傻子一样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企图吸入更少的有害气体。不过我后面坐着的孟羽时就更加夸张了,他一面像个肺痨病人一样不停的咳嗽,一面尽力把他那占了脸部三分之一面积的大鼻子藏进臂弯。  像我这样杞人忧天的在班里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没受到这天气的影响,讲台上仍然围着一群人,以李启元为中心散开。他们大约还是在排队打拳皇,没几分钟就有一个人从赛场中心走出来。李启元不愧是计算机大神,连打游戏的手速暂时也无人可以匹敌,十分钟过去,他还是稳稳的占据着键盘的左半边优势地形。  正当我发出对他游戏天赋的感叹时,杜文轩忽然在我身边幽幽的说:“夏初才是真的牛逼呢!”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回应吓了一跳,心想:刚刚幸好没说他坏话。  杜文轩看着我,脸上又挂着一副 “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然后跑到讲台对面喊道:“快要上晚读了,都下来吧。”  台上的人这才一哄而散。  今天是我负责的语文晚读,晚读材料是很早就下发的课外名句。好几张A4纸上印满了黑色的方块字,我们花了几乎一个月,才把这些名句背的滚瓜烂熟。一向鸡贼的韩子卿总是在背诵名句之前,冲着来巡视的周瑜大人大声抱怨难度太大,抱怨过后,他也不管有没有影响别人的心情,只顾低头狂背。结果没过两天,他自己已经可以流利背诵,而一旁的马欢还在吭哧吭哧的低头苦读。  我已经渐渐适应了高三的强度,也早已习惯了频繁的练习与考试。今晚的英语晚自习,李老师拿着印有周一考试成绩的白纸,说着这次的周考情况。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改出卷子,学校特地给我们发了答题卡,用2B铅笔填涂,机器判卷,准确高效。面对周一考英语,周二考语文,周四考数理化的日常,我好像已经对考试麻木了,看见分数高高低低的上下浮动,心中已经毫无波澜。以往考试时的紧迫感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考试时的随意,甚至是疲惫。  有时候,面对试卷,我甚至一个字也不想写,只想交一张空白试卷来泄愤。  晚自习讲试卷,全班都昏昏欲睡,但是仍然有刻苦的同学认真听讲。我向来喜欢一边写作业,一边听课,看见我错的地方就停下来记笔记,事不关己的地方就直接略过,这是我在作业重压与听课之间暂时找到的平衡点。李老师起初是对这种行为零容忍的,不过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除了偶尔杀鸡儆猴之外,也就放任不管了。    没了宋雪薇的陪伴,我还勉强可以在吃饭和回家的路上跟着童晓枫。今晚的天气格外的差,我看见对面初中部的工地上,一处探照灯发出的光芒,在天空中形成一道光亮的通路。  “卧槽?都已经出现丁达尔效应了?”我还没说话,童晓枫就先给出了一个夸张的反应。  “有点可怕哈?”  “我的妈呀,你知道伦敦为什么被称为雾都吗?”  “……”  “听说不是因为气候,是因为雾霾,听说当年因为雾霾,导致了很多人死于肺病,然后英国才开始注意环保,现在轮到中国了……”童晓枫很一本正经的跟我科普关于雾霾的传闻,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这时候的她,好像魔卡少女樱里的山崎哦。    雾霾天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老爸的手机上,收到了停课的校信通短信。这次停课是市教育局发布的,全市的中小学都要停课,没有一个老师提前知道确切的消息,自然的,也就没有布置足量的作业。我因此,能够稍稍的松一口气,但是这口气,也只能松那么一点点。   从十一月份开始,高三楼的不少班级前面的黑板上,就开始挂上了高考倒计时间,慢慢的,似乎只有我们班的黑板上还是干干净净,一抬头,不会看见沉重的数字。复习的马车已经在跑道上快马加鞭,跑过了第一圈,来到了第二圈。从二轮复习开始,老师不再事无巨细的重复那些琐碎的知识点,而是从高考卷的结构出发,对相应的知识做大量的题目。  面对一张难度适中的一百六十分的数学一卷,我通常能拿个一百三十分。但是,作为数学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我的成绩显然还不能让老师满意。我的大题得分率很高,但是前面的十四道填空题却经常惨不忍睹,而且经常在前八题里犯错。这倒不是因为我的知识点有疏漏,而是我纯粹的托大导致的结果。说白了,就是我看不起它,它也不给我好脸。为此,王老师在一次周考之后,特地将我将我叫到办公室算账。  我省的数学填空题一题五分,也就是说如果十四题全对可以拿六十分,可以说性价比实际上是非常的高的。为了让我重视小题,我被迫在课下买了一本小题狂做,每天练习,第二天还要像交作业一样拿给老师面批,如此折腾了好几个星期之后,我终于不再犯低级错误,相反,为了早日停止小题训练,我必须认真对待每一次周考,以往没有周考检查习惯的我,现在必须在写完大题之后,回头验证简单填空题的正确率。    一模考试时间定在一月中,这次考试是两市联考,也是试卷难度最贴近高考的一次。同时,它也是我们即将参加的自主招生的考核内容之一,因而全班都卯足了劲复习,再也看不见自习课有人偷偷抱着篮球出去了。老班的做法也许是对的,我们班,关键时刻,根本不需要来自倒计时黑板的压迫。  一模考试完全按照高考的时间标准来进行,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第二天下午考英语,最后一天分别考物理和化学。考试全部使用机器阅卷,我们必须用黑色0.5签字笔和2B铅笔大题,不能带胶带修正带。仪式与格式上的要求,无形中增加了考试的紧张感,第一天考语文之前,孟羽时在半个小时里去了三次洗手间。  夏初这几天从上海回来,一进教室就闻见了考试的味道,我们都嘲笑他运气不好,每次一个赛季结束回来,都要赶上一场要命的大考。我大约有九个月没有看见他了,但是他的身高还是纹丝不动,停留在一米七附近,整个人也还是瘦削的一团,像是还没张开的样子。  “我就这样了。”在听完我的玩笑话之后,夏初潇洒的挥了挥手,环视教室一周说:“大家好像都胖了。”  “谁胖了?”没等我说话,孟羽时倒是先起身对号入座。  这半学期来,孟羽时确实胖了不少,他原本就没什么棱角的脸庞已经变得浑圆,脖子脖子日益与下颌无缝对接。不光是他,就连我自己,也比之前涨了不少肉。高三晚自习下,我回到家就得喝一碗热汤,在到家到写完作业的时间里,我还要吃掉一碗水果,一杯牛奶,还有一袋子坚果。而且这些,全都要在老妈的视线之内完成,一口吃的也不能剩,没出两个月,我的胳膊和大腿就粗了一圈。  所谓披星戴月,夙夜辛苦,全都是在家长的眼里,而我自己,却浑然未觉。在我看来,精神疲惫,要比身体辛苦更难受。  考试这几天,为了缓解心理压力,韩子卿从家里偷偷带了装满游戏的itouch一部,每天午休的时候,就能看见他头上披着马欢的秋季校服,伏在木质书架后面打游戏。我从来没有在教室午睡的好习惯,天越是冷,我也是觉得桌椅板凳冰凉硌人,怎么也睡不舒服,干脆利用这点时间整理错题。和我一样放弃午睡的人不少,譬如杜文轩。  我常常在一片低头蜷曲的人群中,看见杜文轩笔挺的坐姿,和微微前倾的脖颈。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努力,只不过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高中时间紧迫,没有多余的分秒留给他在白天带着大家玩,然后只要一晚上就能赶上进度。    一模考完后,整个高三楼都充斥着对答案的声音。我从来不喜欢考完试对答案,一来答案来源没有保障,二来影响心情。但是于阳他们倒是很热衷于对答案,热衷于在得分与失分之间大呼小叫。几乎每一场理科考试结束后,陈思宇的身边就围满了人。在我们班人心中,他的答案,就是标准答案。经过大大小小的考试验证,陈思宇的数学答案就是最终答案,而物理化学的命中率,则要低一些。  得知一模分数出来的那天,班里的大多数人都上蹿下跳,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雀跃着想要迎接最终的结果。早有“积极分子”在课间穿梭于各大办公室,将自己的各科成绩攥在手中。孟羽时也想拉着我去老师办公室看成绩,但是我一点也不想,一点也不期待,又不是高考结果,有什么好看的。  孟羽时最终,还是拉着倒霉的夏初一起去了办公室,看着他兴奋又瑟瑟发抖的背影,我又感受到了索然无味的气息。在我身边,没有一个真正的战友,又或者说,我没有把身边的任何人,看做我的战友。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高冷而虚假的圣人。    在小题特训的帮助下,我的数学成绩往前跨了一大步,一卷成功迈入一百四十分的行列,总分也终于到达了一百七,不过王老师还是对我不放心,非要我坚持把一本小题狂做做完才肯作罢。  我的三门成绩加起来,大约超过了去年一本线三十分,在班里排名第二,年级里排名前十。没有任何意外,年级第一给到了三班的王振东,他已经盘踞年级第一的位置三年了,小到月考,大到模考,从不失手,无一例外。  “一般小说里写的这种好学生,都会在关键时刻用光运气的。”成绩出来的那天,童晓枫和我趴在班级外面的栏杆上,一边吹冷风,一边开玩笑。  童晓枫的这次考得不错,没有一门课失手,排名也靠前,但是她仍然不满足:“我要是能有你这个成绩,就可以天天开开心心高枕无忧了。”  “你觉得我天天很悠闲?”我伸手,拆掉有些松散的马尾辫,用手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又将头发高高束起。  “感觉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做题,我超级害怕做数学和物理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两门课就像是童晓枫的心头刺,明明没什么大问题,却偏偏在面对的时候战战兢兢。  “为什么要怕?”我很不理解她的这种惧怕学科的问题:“它们又不会吃了你。”  “我说不上来,但是我很害怕做错题目和做不出来题目的感觉,那种感觉特别绝望。”说着,童晓枫就皱起了眉头,显然,她自己的心魔更难战胜。  “那你真的应该搬来和我坐同桌了,可能说到平时作业,我错的要比你多。”  “那是因为你没认真写啊!”童晓枫瞪大了眼睛,反驳我。  “如果我说,我考试也是这么写的呢?”  童晓枫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不再看我,她趴在冰凉的栏杆上,俯身去看从小卖部满载而归的学弟学妹。我能感知她的情绪在一点一点的低落,一点一点的,被数值越来越小的倒计时,压得抬不起头来。我凑过去,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展开手臂抱住她:“你现在别把自己崩这么紧,不然高三的后半程,很容易乏力,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肯定能考好的。”  “唔。”她点了点头,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很怕有思路多写上去,然后错了扣分,其实不会,听说老师只会找对的,不会专门找错的,数学和物理一定要大胆的多写,才会减少思维障碍。”  我讲完这句话,童晓枫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看来是被我猜对了。她拍拍袖子上的灰,又恢复了之前的可爱劲头。  每个人都有令人羡慕的地方,譬如她羡慕我的分数,我羡慕她的简单快乐。也许,我真的应该在身边发展并肩作战的盟友了。    高三无假期,以前我以为这句话只是夸张的吐槽,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整个学校里,只有高三楼是清醒的。一模之后,我们的课要一直上到过年前两天才罢休。  夏初的回归,让我的生活有了一点点乐趣,相比孟羽时一阵阵的敏感低沉,他的情绪更加明媚。他绝对不会因为面对一道解不出来的数学题而崩溃,也不会因为说话偶尔没人听怀疑自己,比起在题海里埋头挣扎的我们,他活的更加清醒。他喜欢上语文课和英语课,因为这两节课他最能听懂,最能用上。下课的时候,他喜欢拉着几个男生,一边去小卖部,一边聊游戏,偶尔,他也会请教我数学题,一口一个“师父”,叫的和以前一样勤快,或者告诉我,他在哪一场的比赛里,碰见了哪一个明星。  明天的语文课要进行名句默写,晚自习之前,夏初特地跑到我座位旁边,随手将校服外套丢在后桌上,露出白色的厚卫衣,他的刘海湿漉漉的搭在额头上,看起来是刚刚从篮球场归来:“尊敬的语文课代表,”他说着,从我右手边的书架上,找出那本墨绿色的必背课文合集:“你能借我看看这本书吗?。”  “啊?”我被一道需要微积分才能算出的题绊住,大脑的反应还是慢半拍的。  “孟羽时这家伙说要写数学卷子没空给我找,我借你的看看。”  “哦。”我迟钝的点点头,伸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继续低头。  身边响起了朗朗书声:“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我没有介意夏初的干扰,相反,我还怕我的碎碎念干扰到他,眼前的这两个传送带上小方块的问题确实值得我好好分析:“这个力在这儿,摩擦力在这儿,夹角四十五度……”我一面用手指比划,一面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标记:“啊,设时间t内的加速度为a……”  我话音未落,只听手边一声虎吼:“放屁!”接着是书重重砸在桌上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铅笔“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我看着有些怒气冲冲的夏初,一时没缓过神来。不光是我,整个班级都因为夏初的这一句话凝固了。夏初一时成了班里的焦点,之间他又拎起我可怜的语文书,旁若无人的跟我大声吵吵:“原来是念‘脱’啊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他又将这句念了一遍,然后再次把书扔在桌上,愤然道:“根本就是放屁!士之耽兮,亦不可说(tuo)!”  全班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开始爆笑。于阳更是一边笑,一边嚷嚷:“有女朋友的人,了不起!”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铅笔,发现里面的铅芯已经断成两截,更气人的是,我刚刚快要成形还没来得及记录下来的思路,随着铅芯的断裂而陨落。短暂的深呼吸之后,我放弃了立即解决这道题的欲望,转而开始跟罪魁祸首聊天。  “你有女朋友了?”  “嗯。”夏初还没从刚刚的冲动中切换回来,声音还有点闷闷的。  “吵架了?”我继续试探着问。  “现在没有。”  看来是以前有了,我心想。  我短暂沉默的这两秒给了夏初缓和情绪的时间,现在轮到他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问我:“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我说着,白了他一眼:“你们不管,但是学校管啊。”  “哟,那你可得抓紧啊,不然过了高三,你可就没有早恋的资格了。”夏初说着,从后桌拿起自己的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  “她已经十八岁了,早就没资格了。”前桌的韩子卿一直在偷听我们的讲话,终于给他逮住了一个黑我的机会。   “你滚,你这个不能上网的小屁孩儿。”我顺手抄起那本被揍的满头包的墨绿色书,往韩子卿头上拍过去。  韩子卿灵敏的一缩脖子,乖乖回头,不再伸头过来搞事情。夏初倒是对我的事情还充满好奇:“之前那个放学跟你一起走的那个呢?”说着他伸手比划着余夕嘉的身高。  “他们就是兄弟。”之前一直嚷着时间紧迫的孟羽时,忽然停止了奋笔疾书,横插进我们的聊天里。即使我现在和余夕嘉只是保持点头之交,孟羽时还是没有消除对他的敌意,也许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命格相冲?  “你女朋友上海人?”我趁夏初点头的时候,赶紧发问。  “不是,初中同学,”说到女朋友,夏初还有点害羞:“从我开始打职业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她说她高考会选上海的学校。”  “哇,羡慕!”夏初的这一句简单的回答,忽然就勾的我心痒痒。我低头舔了舔嘴唇,习惯性的想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可一摸却是空空如也,我这才记起来,今年元旦刚过,我妈就彻底的掌控了我手机的使用权。  我的心,也跟着空荡的书包口袋,变得空洞。我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漫无目的的涂画,试卷上的题目,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小白哥哥,我有点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