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放假越来越近了,最近的气温也低的厉害,日日跌破零下。尽管如此,每日的跑操还是没有暂停。每天早上我们还是要顶着寒风,在操场上跑上两圈。凛冽的寒气一口一口的被吸进去,换来嗓子里一股奇异的血腥味,接着每每驮着太多衣服跑步的我,身上开始冒汗,而脸颊,却在刀割之下,愈加冰冷,愈加疼痛。 男生们冬日跑步的热情似乎还是那么的足,每到喊口号的时候,还是理科班这里的声音最响。学校最近给跑操升了级,每个班都要有人举着大大的旗子在前面领跑,高一年级的旗子是蓝色,高二是黄色,高三则是鲜红。 我们班体委是夏初,可是他常常不来上课,因此跑操一直是班长带着。但是就在昨天,夏初意外的出现在了孟羽时旁边的座位上。他还是那么的瘦,宽大的红色冬季校服穿在身上,显得很空,他还是只比我高出半个头,一双丹凤眼也还是那么亮,只是眼底多了些乌青。 “你怎么回来了?”在班里人结束了聚众围观之后,我才和他打招呼。 夏初真是好脾气,在接受完七嘴八舌的询问之后,仍然没有表现出对我问问题的一丁点儿不耐烦,甚至脸上还是满满的热情的笑意:“秋季赛打完了,正好来期末考试嘛!” 我对电子竞技没有一丁点的概念,不能像那群男生一样问出很多问题,不过想来应该跟体育竞技差不太多,赛季结束即是假期:“你们不是已经放假了吗?你怎么还要来期末考试?” “可不就是我贪心吗?”夏初伸手摸了摸脸上新鲜蹦出的青春痘,说:“我就想着(ze)又打比赛,又拿(la)个高中文凭。” 一个赛季过去,他的普通话变得越来越不标准了。 “那你会一直呆在我们班,直到高考以后咯?” “对,只要我参加了高考,就能(len)拿到毕业证书。”夏初自信满满的说道。 我回头看了看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作业,又看了一眼脱离苦海太久,充满着活力的夏初,笑着说:“期末考九门,你要加油哦!” “考试而已,小意思小意思,”夏初开始笑着自我膨胀,但是随即话锋一转:“有你这个学霸在前面罩着我,肯定没问题!” “成,你先自己看着我的书和笔记划重点,回头有不会的问我。”我指了指右手边桌子抽屉里的书对他说。 “谢啦!”夏初说着就“噌”的一下,坐到我身边来,从我抽屉里开始翻书出来看。我也耐心的告诉他,哪一门可以突击,哪一些只能越早看越好。夏初捧着书和笔记,乐呵呵的回了座位。没过一会儿,他在后面用手拍了拍我,我回头,他递上一小瓶酸奶,说:“给,谢谢师父罩我!” 夏初的性格与我投缘,因此我没有想太多,接过酸奶道了谢,然后真的打算好好帮夏初复习。 离元旦联欢还有两天的时候,我们的幻灯片才刚刚成形。杜文轩鸡贼归鸡贼,最后还是很仗义的出手相助。他不仅自己提出要唱歌,还给整个联欢会做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环节。我们班男生绝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他们一听说已经有人要表演节目,就立即解放了天性。有说要表演弹电吉他的,还有要跳舞的,唱歌的,总之节目单很快就排的满满当当。我又找了些大家可以一起玩的游戏,譬如杀人游戏,动作模仿……目前看起来,节目撑满两个小时不成问题。 二十九号的晚自习第二节课,我和孟羽时跟李老师请了假,去办公室霸占了周瑜大人的电脑,准备对联欢会的幻灯片进行最后的调整。整个幻灯片以白色到蓝色的渐变为主题色,穿插着杜文轩以黑白泼墨边框为背景的游戏环节,看着还是有点晚会的氛围的。我们认真的核对了节目单的顺序,顺便检查了PPT里的错别字,然后开始一首一首的核对歌曲BGM,大约花了半节课的功夫,我俩终于露出了大功告成的微笑。 “回去吗?”我看着孟羽时享受的表情问,很显然,他非常贪恋办公室里强劲的中央空调送来的暖意。 “早知道就把作业带过来写了,反正办公室也没有人。”孟羽时不情愿的在舒适的椅子上扭动了两下,然后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我赶紧把整个联欢会的文件夹拷进我的小U盘里,然后合上老班的电脑,顶着冬夜的寒风跑回教室。今天教室里出奇的安静,仿佛明天不会放假一般。夏初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丝毫没有受到我和孟羽时走来走去的影响,他埋头对照着我的历史书,用黑色水笔和尺子工整的划着需要背诵的部分,同时也在相应的部分抄录着我的笔记。我很纳罕于他的定力,也低估了他的刻苦,有时候我甚至会忘记他是一名游戏职业玩家,又或者是,我对电竞选手的理解存在着太多的偏见。 其实仔细想一想,他们也就是一群和我们一样大的少年,不是么? 第二节晚自习一下课,班里顿时沸腾起来,住校生吵嚷着要去小卖部买宵夜,走读生成群结队,结伴回家。我今天特地让宋雪薇不要等我,因为我要把明天的所有内容在班级的电脑上重新再过一遍。计算机竞赛达人李启元是我们班的电教委,他打开了电脑,趴在讲台旁边盯着我的每一步操作,有时候我甚至心里有点发虚,生怕自己的操作方式不够快捷,在大神面前原形毕露。 幻灯片,链接,音乐,都没有问题,唯独到了使用抽奖机抽学号的时候出了问题。原来下载的两个小程序怎么都不能在班里的电脑上打开。孟羽时第一个稳不住了,他着急的看着我,问:“要不我再去老班那边再下载几个?” “你们老班刚刚走了。”熟悉的声音幽幽的从讲台侧边发出。 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嘬着一根香草味冰激凌的余夕嘉,舔了舔嘴唇说:“我晚上回家再找两个小程序吧,不行明天就费点事,抓阄好了。” “行吧,也不早了,早点回家吧。”孟羽时终于收回了那一丁点儿焦虑,又变得细致体贴起来。 我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余夕嘉撇着嘴不屑的模样。好像自从很早之前拿快递那次后,余夕嘉就对他充满了莫名的敌意,至今居然仍然没有消减。我迅速的把U盘从班级电脑里□□,然后将地盘还给已经等待多时的李启元。到了冬天,李启元开始变得很宅,他再也不跟其他住校生一起下楼跑步了,取而代之的活动就是折腾班上的电脑,有时候我走的迟,总能看见他们聚在讲台前偷偷打拳皇。 “哎,和弦,”我刚准备走,李启元忽然喊住我:“要是你那个抽奖的搞不定可以交给我。” “好啊,那也麻烦你试试看啦!”我很意外他会这么热心。 “没事,小意思!”李启元习惯性的想要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头发,手伸到半空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已经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了,只能尴尬的摸了摸耳后。 真是个又奇怪又可爱的男孩子,我一面背起书包一面想。余夕嘉这时候已经站在楼梯口了,手里早没有了冰激凌的棍子,没等我开口发问,他就抢先解释:“刚刚去找三班人要球的,干嘛,你明天真要主持啊?” “对啊!” “噢哟,越来越厉害咯!”余夕嘉眯起眼睛,目光狡黠。我猜不透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只能缄口不言,然后踮起脚摸了一把他的头毛以抢占先机。 “哎,你干嘛?动手动脚的,真是越来越像女汉子咯!”他显然是被我的突然出手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一缩。 看见他的反应,我整个人都莫名的傲娇起来,仿佛是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胜利一般。冬夜的天气真是冷,我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几乎要被冻掉耳朵,可是一路打打闹闹,身上竟然也还是暖乎乎的,只有一口一口呼出的热气在不断的提醒我这已是零下的温度。 翌日清晨,我醒的很早,昨夜晚间睡前,影影约约觉得天光似乎比往常更亮了些。我穿着薄睡衣一翻身从床上弹起来,拉开窗帘,就看见了一个白茫茫如同冰封的纳尼亚一般的世界,仿佛再下一秒,就能看见路灯边上的羊怪和人马。 南方少雪,但扫雪除冰的应急却做得很快,我六点半出门的时候,看见外面的柏油大马路仍然能露出黑色的脊背,路边堆积如小山的积雪则骄傲的展示着环卫工人们一夜辛苦的成果。我缩在车子里,看着小雪花优哉游哉的从天空上荡下来,落在屋檐和树梢,心里忽然高兴起来。路上车子开得很慢,我几乎是踩着点到的教室,周瑜大人还没有来,班里还有些乱哄哄的,好几个住校生都没有穿着大红色的校服,他们大约已经把今天也当做是放假了吧。 今天的早自习按惯例要听一段英语新闻,电教委李启元正在开电脑和投影仪,他看见我来了,赶紧叫住我:“和弦!” 我放下书包,又从抽屉里拿出两本书铺在桌上,才大摇大摆的走上了讲台。电脑早已开机,背后的大幕正缓慢的发出“骨碌碌”的声响,李启元带着神秘的笑容指了指电脑屏幕上陌生的黑□□面对我说:“你试试看!” “什么?”我还沉浸在下雪了的兴奋中,没反应过来。 “你抽签要抽几个人?”李启元拉出键盘,等待着我的回答。 “五个吧?” 我话音刚落,他就在黑色的界面里输入了“5”,而后自信的敲击了回车键,界面下方很快就随机出了五个数字,范围在我们班人数之内。我惊讶的看着他,心想: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编程啊? 见我傻乎乎的看着屏幕,李启元也笑了,他认真的给我解释:“这是我昨天写的一个小程序,设置的就是随机数字,范围在一到四十五,你要抽多少个人就在第一行输入,然后按回车键就好了。”说着话,他亮晶晶的眼睛瞟了教室后面一眼,然后一下子就收敛住了得意的表情。 我抬头一看,周瑜大人穿着一件橘红色的大衣站在教室后门口,她表情严肃,一双眼睛充满锐气,在班级里来回扫视,我低声对李启元道谢,然后乖乖的从讲台上溜下来,跟着大家一起听听力。 课已经上到第三节了,英语课。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似乎有些稳不住自己,总是想要盯着窗户外面看,期盼着雪能下的再大一点。李老师今天心情特别好,虽然她还是坚持进行了日常的默写环节,但是在默写的过程中,她却和于阳一唱一和的开起了玩笑,给全班减轻了默写的难度。这个时候我才确定,我和大家一样,都无心学习了。 午饭时间,我被宋雪薇拖住,她神秘兮兮的拉我去了她们班,然后我亲眼看着她从灰色的书包里,掏出一根粉白色的卷发棒。她得意洋洋的拿着这根棍棒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说:“我从我妈那儿偷来的,今天特意给你派上用场。”说着她就拉着我往教室前面的插座走去。 我满脸拒绝的被她拖拽着走到教室前面,眼看着她就要动手插电,我赶紧拦住她:“兄弟啊,咱们先去吃饭吧?” “这个你别担心,中饭我已经托付给人带了,过会儿烫完了要是送饭的还没来,我再请你吃一只二楼的烤鸡腿儿!”宋雪薇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这回我只能惊恐的看着她了,她把卷发棒的插头插上去,一面提着粉色的把手,一面看着我笑。我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毫无还手的力气。十分钟过后,卷发棒已经热了,宋雪薇利落的拆掉我的马尾,用梳子简单的给我里了理头发,而后拿起我的一撮头发,张开卷发棒的夹子就夹了上去,我只感觉到有丝丝热气扑面而来,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大功告成!”宋雪薇收起了她的卷发棒,围着我观察了一圈儿,而后热烈的鼓起了掌。 我心中仍然忐忑,拽着她飞奔到了洗手间,大大的镜子前,还是那个素面朝天的我,只不过披散下来的头发不再是黑长直,发尾微曲内扣,将我的脸又修饰的窄了一圈儿。我大喜,拍着宋雪薇的肩膀夸她:“真没想到你这手艺比村口王师傅强这么多啊!以后你绝对饿不死了!” 她大笑着捏了捏我的肩膀,说:“那是!”然后一路尾随我到了五楼一班的门口,还没等我进门,她先探头探脑的往教室里面看了一眼,说:“送饭的还没来呢,我们在外面待一会儿吧!” 我刚想答应,就被楼下的一声大喝给吓住,我趴在栏杆上低头看下去,只见顶着西瓜头的章梓童背着手站在覆满白色的草坪边缘,望着四楼大声喊:“魏佳然!” 楼下有了窸窸窣窣的反应,我正企图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四楼的动静,没想到章梓童反手就是一个大雪球轮了上来,不偏不倚,正中四楼的栏杆,引得当场一片尖叫。章梓童还在楼下得意洋洋,我却站在楼上和宋雪薇默契的交换了一个“完蛋”的眼神。 戏看到一半,孟羽时抱着快递箱子和夏初跑上来,见我在外面,孟羽时大声嘱咐我:“吃的到了,让他们排桌子吧!” “好啊!”我答应下来,正打算迈步进去,忽然发现跟在他俩后面,矗立着头发有些湿漉漉的余夕嘉,他一手拎着两袋大脸鸡排,一手提着两杯奶茶,脸上阴晴不定。我赶紧小跑两步,走到他面前,他撇了撇嘴,没多话,只是机械的将两只手伸出来,把东西递给我。热乎乎的奶茶和鸡排瞬间温暖了我有些冰冷的手,我本能的想要解释点什么,却被宋雪薇打断。她要走了属于她的那一份,然后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我戳起一块撒着满满孜然的鸡排,扬起尽量甜美的笑脸:“谢啦!放假回来请你吃饭。” “哦。”余夕嘉低沉的回应了一句,脸色并没有丝毫的缓和。 我有些看不懂他莫名其妙的表情了,但有心再要问下去的时候,他却敏感的将话题岔开,话头一路向着下午的联欢会浩浩荡荡的奔流,一去不返。 我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班级联欢会,虽然经验不足,但是班里的这群小伙子却很捧场,捧场到让我怀疑杜文轩的这个选择,是不是和这群家伙商量过的结果。节目和游戏都很热闹,显然男生更能玩得起真心话大冒险,他们当真会去隔壁班串门,大喊:“胡老师我爱你!”也真的会公主抱起另一个男生,然后进行更多的自由发挥。 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夏初当时报名的舞蹈。 我是真心实意的以为他会跳舞,因为他的确让我下载了一首节奏感强烈的英文歌,但是报幕之后,他给了所有人一个大“惊喜”。只见他从桌子上帅气的越过去,灵敏的跳上了讲台,而后退出了幻灯片界面,从别的盘符里打开了一个应用小程序。程序界面打开是一个小游戏,夏初拉开键盘,灵敏的操作起来:“大家好,我是夏初,今天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跳舞!” 黄色的小人随着夏初的操作,一步一步走下阶梯,拉开黑色的大门,来到了一个宽阔的白色平台,夏初打开音乐,大声的开始表演:“你们看啊,我要跳舞了!”屏幕上的小人随着键盘的“噼啪”声灵活的随着音乐节拍晃动,夏初还在卖力的喊着:“左三圈,右三圈,转一转!”一首歌快过半的时候,他甚至愉快的跟着歌曲哼哼起来。 台下的于阳最先反应过来,他随手拿起两根棒棒糖往台上砸去:“去你妈的,什么玩意儿!” 随着他的动作,讲台上霎时下起了棒棒糖雨,夏初则委屈的一边闪躲一边说:“哎,我说跳舞又没说怎么跳,我这也是跳舞啊!” “滚!下来!”杜文轩用一根棒棒糖将桌子敲得邦邦响,完全不给夏初一丁点儿反抗的机会。 夏初走下来之后,还没等我控场,后排几个男生就已经架着他往后门口怼去了…… 小雪下了一天,到傍晚方止。我们家没有庆祝阳历跨年的习惯,老年人更不喜欢看各大台吵闹的跨年晚会,因而今天晚上和平常休息日的晚上没有任何区别。晚饭过后,老爹照例去厨房洗碗,我和我妈则负责扫地擦桌子,爷爷奶奶安静的窝在沙发和躺椅上喝茶看新闻。客厅的大灯没有开多久,就被爷爷伸手去关掉,老年人不喜铺张浪费,连自诩思想新潮的爷爷也还是不例外。不一会儿,就能看见爷爷歪在躺椅上睡得香甜了。 我妈今天难得不忙工作,捧着一部手机不厌其烦的请教我,态度那叫一个好,比起平时有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弦子,你看看她们最近都在弄那个微信,我也想弄一个,你给我下一个呗。” “哦好。”我把头凑过去,一步一步指导老妈从软件下载到安装,再到注册。 绿色的图标点开,是一个深邃的背景,下面还有一个发着光的地球。进入界面之后,是简约的黑白两色,联系人背景是白色,上边沿是深灰色。一向用惯了企鹅的我,看见这样简单的界面,第一反应是去鄙视它的,这功能也太少了一点吧,难怪从班主任到老妈都喜欢用,这分明就是老年人专用嘛! 我帮着老妈把通讯录里需要添加的联系人都添加了一遍,瞬间就有人通过了好友申请,老妈心情大好,伸手拿过手机,笑眯眯的开始摆弄。我拿起桌上的坚果,正准备吃,只听老妈又开始发号施令:“弦子,你没有微信?” “啊对,我们习惯用扣扣。”我剥开一粒开心果送进嘴里。 “弦子,你也注册一个微信吧?”老妈摆弄了一会儿新软件之后,很快对它失去了兴趣,又将注意力回归到我身上。 嗯?想监控我的日常?我本能的从心里生出抗拒:“啊……额……我该去写作业了。”说完我头也不回的钻回窝里,顺手带上门。我的小破手机安静的躺在书桌的一角,在书本习题的包围之下存在感十足。 我捞起手机,快速的连上家里的无线,然后打开扣扣。一大串灰色头像占据联系人界面的主动权,偶尔弹出来的红色气泡,也全是与我无关的群消息,我再一次被莫名其妙又不可抗拒的无聊与孤单吞噬。我烦躁的摁下锁屏键,却又在刹那间反悔开锁,直奔应用市场下载微信。 手机号注册,设置密码,设置昵称,设置头像,导入联系人,分分钟一气呵成。我满意的看着自己新选的像素小人头像和叫做“柠檬红茶”的昵称,果断的戳开了“新的朋友”一栏。 在为数不多的联系人中,一张颜色灰暗的黑白侧颜照格外吸引我的眼球,“机智的Jerry”昵称之下,赫然备注着:手机联系人小白哥哥。 我能明显的感到心跳的加快,呼吸变得短促,整个人如同喝了咖啡一般亢奋。我咬了咬嘴唇,手指不由自主的点向了右边白色的“添加”按钮。我已经做好了等待的准备,整个人蓄势待发,但是没想到界面切换过去,先提示了我添加验证好友的备注。我扯起嘴角,尽情的嘲笑自己现在的心情,然后在验证栏打出我的名字:和弦。 “下一步”方块按下,界面提示添加成功。咦?这么快?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我带着忐忑回到聊天界面,发现里面并没有像老妈的手机上一样,多出很多聊天记录。再点开“新的好友”一栏时,白简哥哥右边的“添加”按钮,变成了灰色的“等待验证”消息。我忽然有一点后悔,但是没有取消添加的机会了。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鞭炮声,噼啪作响。我拉开窗帘,仔细的在黑暗的夜空中寻找烟火的痕迹,可惜声响过后,再没见到划破天际的亮光。丢开了手机,我的心跳似乎并没有降下来,我甚至暂时没有勇气再去看手机一眼,因为我不知道再次打开,会看见希望还是失望。窗帘重新被我拉上,假期试卷和习题用温暖的怀抱迎接着我,抓起笔,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战场,像一个掌控全局指挥若定的元帅。 冬夜的寒意透过窗户缝丝丝渗入,它温吞的浸泡着我的手指,直到冰凉。我丢下笔,用力的搓了搓双手,抬头看了一眼二层架子上放着的木质方形智能闹钟,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我长舒一口气,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左右晃荡了两下,又瞥了一眼堆在左手边还没动手的小四门试卷,彻底陷入了疲倦。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摸出空调遥控器,将室内温度定在二十度,然后转身出门洗漱。 “和弦,”我一出门,就被我爸低声叫住:“明天早点起来,去看你外公。”老爸说完话,揉了揉眼睛,片刻又补充道:“早点睡吧。” “嗯。” 做题目最费脑子,加之白天里我又一直提着精神,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若不是素日里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我能保证自己睡到正午时分。平日的生物钟让我在手机闹钟响起之后精神百倍,再没了睡意。我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拖过床头柜上躺着的手机,打开了微信。 原本空白的对话栏,现在赫然躺着一条未读消息:新年快乐! 我瞬间像被闪电击中一般,从暖和的被窝里弹了出来,清冽的空气随着我的呼吸侵入肺中,引得我立即打了一个打喷嚏,整个人体温瞬间降了下来,大脑也清醒了不少。我捧着手机哆哆嗦嗦的钻回被子里,迅速的给白简哥哥回了消息:“新年快乐,小白哥哥!”消息回完,我立即将手机抛开,根本不敢再多看它一眼。我更加不敢去想像屏幕之后的白简哥哥是在怎样的情形下给我发的消息,不敢去想他会是好奇的瞪大眼睛,还是随意的挑起嘴角一笑而过。 起床,洗漱,我努力让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身边的每一样活动中去,可是隐约之间,心里总还是在暗示自己,去看看床头柜上那只手机。灶台上的水咕噜噜烧开,我揭开锅盖,水汽顿时四处弥漫,气□□化放出的热量灼烧着我的手。我拿起小碗里放好的几个大汤圆儿,小心翼翼的将它们倒进去,然后盖上锅盖。 大约是厨房里的动静太大,五点多就起床的奶奶快步从外面走进来,她一面念叨着:“小伢儿来动瞎武!(小孩儿在这儿瞎搞!)”一面从我手里夺过厨房的掌控权。我搓着手,看着奶奶鬓边的白发,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你回去再歇一刻。”水汽蒸腾间,奶奶冲我摆了摆手。 平日里要上学的早晨,我总是一边听新概念英语或者看着今日要默写的内容,一边吞下早饭。而今天,我看着桌上小山似的作业,一下子兴味索然。透过窗户,我看见外面的积雪已经融化,只有背阳的一面,还能看见大片未被涉足的雪白。 “汤团儿给你盛出来了!”奶奶扯着嗓子在厨房里喊着。 我忙收了神思,跑进厨房接过奶奶手中冒着热气的白瓷碗,而后从筷笼里捡出自己的筷子,迈着稳健的小碎步走进书房。放下碗的同时,台式电脑的开机键也被我按下。我轻轻夹起一只汤圆儿,小口将它咬破,黑芝麻馅儿霎时流出,滴落进奶白色的汤里。我赶紧对着它猛地吹了几口气,然后一口将它吞进嘴里,皮的软糯和馅的香甜无意间收住了我彻夜堆积的小心思。我没有像之前心里预想的那样打开百度去搜索白简哥哥的动向,而是随意的打开了企鹅,然后又送一只汤圆入口。 “滴滴滴!” 我懒洋洋的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白色怪盗基德头像忽闪忽闪。宋雪薇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了?我一边疑惑,一边戳开对话框。 “我真是受不了了!”消息一条一条的弹出来,我仔细盯着上边绿色的时间看了一眼,时间显示在今早的凌晨一点多。 “你说这数学题折腾来折腾去有意思吗?就是设好了奇奇怪怪的条件,有些人还偏偏热爱去解谜,麻蛋有时间不如多吃两口饭多睡会儿觉,看看漫画,画点东西多好!” 这条消息下面,配了两个愤怒的表情,接着是两个悲伤的表情。 “为什么艺术生还要学数学啊!人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学习数学?”这是时间显示半个小时以后,接近两点钟的时候,宋雪薇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她昨晚大概是被数学题逼疯了吧?我一边想象她□□着自己的短头发,然后把笔摔在桌上,气鼓鼓的靠在椅背上的样子,一边回应她两个拥抱的表情。我很清楚她的脾性,估计一觉起来,她就能把之前和数学相处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然后继续满血投入第二天相处的死循环中去,根本不需要我过多的安慰。 一碗汤圆吃完,阳光也透过背后的窗户,撒进有些阴冷的书房里。我忽然发觉,自己有时候,也挺没心没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