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课铃响,我才意识到自己整节课都在走神。 前排一个男生转过身来敲了敲我的桌子,他又瘦又高,脸上长满青春痘,一看就是那种荷尔蒙过盛的青少年。 “嗨,我是埃里克,你们就是查理警长的女儿?”他兴致勃勃地问。 “伊丽莎白·斯旺,你可以叫我贝蒂,”我向对方伸出手去,“这是我的姐姐,伊莎贝拉·斯旺,她喜欢别人叫她贝拉。” “你们两个是双胞胎?”埃里克好奇的目光在我和贝拉之间来回,“你们简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福克斯实在太小,小到连双胞胎也成了稀罕物。我还没有回答,就感觉到有十双以上的眼睛都好奇地看着这边,因此不得不挪了挪位置,尽量把投向贝拉的目光挡住。 即便如此,被人指出与贝拉相似仍旧让我感到十分满足。 “当然。”我愉快地点头承认,“只有眼睛的颜色不一样。” 贝拉继承了查理温和的巧克力色眸子,我则有与外祖母一样的绿眼睛。 不是常见的湖绿色或者橄榄绿,而是明亮的翡翠绿;这种绿色实在太锐利了,以至于从小蕾妮就禁止我盯着她看。 倒不是说有什么不好,至少打起架来可以显得很凶。 埃里克主动要求带我们去下一堂课的教室——福克斯的同学出乎意料的热情,每堂课后都有几个人跑过来和我们搭讪,然后提议为我们带路,我和贝拉跟着他们上完了整个上午的课程,甚至没怎么看地图。 “这里的人太热情了。”朝食堂走去的时候贝拉对我说,“我感觉自己像某种关在笼子里被参观的珍稀动物。” 我绞尽脑汁挤出一个句子安慰她:“往好的方面看,我们很快就能融入这里。” “我希望如此。”她露出一个忧郁的微笑。 这下我知道说服贝拉放宽心的努力绝对是无用功了,她总是太敏感,不过她的吸血鬼先生会让她在福克斯的生活美好起来的。 一个上午的时间显然不足以让学生们对于转学生的热情消退,当我们走进餐厅,立刻收到了来自四张不同桌子的午餐邀请。我拉着不知所措的贝拉坐到角落的一张桌子上,那里坐着和我们一起上过历史课(还是古典文学?)的女生。 就在我努力向贝拉安利辣肉酱意面时,整个餐厅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吃到嘴里超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餐厅里。 我猛地闭上嘴,差点咬到舌头。直到这时我才觉察到有一伙人走进了餐厅,这个能拉高整个美利坚颜值的小团体有三男两女,冷柜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衬得那些人的皮肤苍白仿佛美术课上用的石膏像。 那群家伙好奇地看着我,看起来年纪最小的男生发出噗嗤一声轻笑。 现在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把那些多余的视线逐个瞪回去。 大部分学生都重新低下头吃饭或者和移开目光他们的同伴聊天,但芒刺在背的感觉告诉我仍旧有不识趣的家伙在盯着我们看。我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冷不丁撞上一双煤炭般漆黑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灵魂深处迸发出来自生命原始本能的战栗,如同蝮蛇眼皮底下的青蛙。我咬紧牙关,倨傲地昂起下巴与那个混蛋对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的时间,对方终于移开了眼。 我的后背满是冷汗。 贝拉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她的注意力都被那几个非人类吸引了:“他们是什么人?” 卡伦,卡伦一家,还有你未来的男友。我用一叉子意面塞回了到嘴边的话,原本美味的面条现在吃起来味同嚼蜡。 杰西卡回答了贝拉的问题,感谢小女生的八卦,她就差没把爱德华的内裤颜色说出来了。 “他看起来像杂志封面上的人。”贝拉说。 我一把将手里的叉子拍在桌面上。 “你不舒服吗?”贝拉担忧地看着我,看起来好像只要我点个头,就能立刻把我扯到医务室去。 我只能用微笑打消她不必要的忧心:“谢谢,我很好。” 只是焦虑得要吐了。 我信誓旦旦要守护贝拉的爱情,事到临头却又像被迫要接收远房侄子的老姑婆一样忧心忡忡起来。 不,让我担心的不是爱德华。 卡伦一家不会伤害人类,爱德华的读心能力也远不足以使我忧虑:我和贝拉是双胞胎,如果她能够把吸血鬼的窥视隔绝在大脑之外,没道理我不行。 我担心的是贝拉。 蕾妮不是一个特别擅长教育的母亲,她对于如何与性格叛逆的女儿相处毫无头绪,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而在蕾妮有了菲尔之后,贝拉几乎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唯一的、珍贵的以及,不可缺失的。 直到今天之前,我从没有真正意识到“吸血鬼”究竟代表了什么,没想过美丽高贵的伪装之下,吸血鬼本质上是一群……冷血怪物。 如果贝拉遵照命运的安排与爱德华坠入爱河,就必定会成为这些怪物的一员。 我固执的、温柔的、敏感的姐姐,终将与我成为两条不交错的平行线。 这个念头让我的身体由内自外感到寒冷,像那件被冷汗浸透的上衣,黏答答贴在我的身上。 我不能毁掉贝拉的爱情,但我会一直憎恨爱德华。 在下午的课程开始前,我报复性地绕着教学楼跑了两圈,好让自己的血液循环加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贝拉与爱德华真正意义上的初遇是在稍后的生物课——到时候我的气味加上贝拉的气味,绝对够他受的了。 双重刺激,双倍激爽哟~ 踏进教室前,我闭上眼做了短暂的冥想,在脑子里竭力构建出一个不存在的盾牌,希望这能更好地保护我的思想。 教室里只有爱德华旁边空着一个位置,班纳先生为难地看了看我和贝拉,提出让我们其中的一个人先用讲台上的显微镜。 “可我想和贝拉坐在一起,班纳先生,”我可怜兮兮地拉长了调子,“说不定我们能挤挤呢?” 大概因为我们初来乍到的缘故,班纳先生同意了我的请求,我近乎愉悦地看着那个古铜色头发的男生在我们接近时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抬起手捂住了…… 耳朵。 “班纳先生。”他对讲台上的老师说,“我有些不舒服。” 不等尚在状况外的班纳先生点头,他就粗鲁地把我推开,快步离开教室——还在教室门口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门框上。 效果比我想象得更好,可是耳朵疼?认真的吗?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贝拉,她看起来像我一样摸不着头脑。 教室里不能说十分安静,但距离嘈杂还差得远,我竖起耳朵努力听了听,不出意外的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噪声源。 嗳,吸血鬼先生,你不是应该胃疼的吗? 难道前一天喝错血了?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有两个座位了。 我耸耸肩,毫不愧疚地拉着贝拉坐在吸血鬼先生好心让给我们的位置上。 之后的整个下午我都没有再见到爱德华,我猜他大概是回家去了,又或者是故意躲着我们。 ——年轻人的爱情嘛,总是要历经坎坷才能修成正果。 对爱德华初战告捷带给我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放学回家的时候,我沮丧地发现停车位附近只剩下我们的旧卡车,那辆亮闪闪的沃尔沃已经不见了。 诸事不顺。 都怪该死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