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风里都是火`药味,陈冰一口血没有含`住,顺着脖子流向格子T恤,像在胸前戴了朵小红花。 她记得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可喜欢戴小红花了,那代表今天受到了表扬,可以多分到一个水果或者一块蛋糕。 有口吃的就乐,这愿望现在也没变过。 不死就有肉包子啊,肖毅,她长吁了口气,我会记住的。 隆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叫嚣的尘土从停机坪一直滚动到李家别墅,沿途的精美建筑沦为红皮怪的踏脚石。 动作要快了。 陈冰双手扒住树杈,小心不震动到直升机,以免它坠毁。 机门是敞开的,已经坏了,陈冰伸出左手的中指慢慢勾到了边沿,奇怪,没有听到叶倾颜的声音。 谅她怕死,现在也不敢动作,陈冰打定主意,快速上机,打她个措手不及。 但下一秒,陈冰的左手被人整个抓住,她的身体突然悬空,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血液凝固了,她看到那双抓她的手,两边都包了白布,虽然白布上面已被血浸透,也能看出那是白衬衣的昂贵布料。 会在这种世界里穷讲究的除了楚天还有谁? 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被血覆盖了,像披了一半的红色战袍,贴着肉,蹭在陈冰的后背。 “乖乖坐着,跟我走。”楚天声音暗哑,陈冰能听出他极力克制的疲惫。 但他的天玄爪即使只剩下一分力道,控制陈冰也不难。 用皮带反扣住陈冰的手,楚天摁着她跪在驾驶座旁,陈冰看见叶倾颜蜷缩着身体,趴在直升机的后座底下。 楚天应该早就可以走了,原来他一直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自己。 “放我下去。”陈冰望着他。 “你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楚天没看她一眼,不由分说发动了直升机。 机身很快上升,离地面到不可能生还的距离,楚天摁在陈冰肩上的手有所松动。 他身上的伤口无一处不在流血,却依旧面不改色,从侧面看上去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HD1号的秘密?”陈冰突然问。 楚天震动,扭头看她。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HD1号是一个人的代码,他是UPA实验室的试验品,而这个试验品,就是我。” 机身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叶倾颜立即在座发出一声尖叫。 “不可能。”楚天的深眸里有火在燃烧,“他们要的明明就是血样。” “对啊,我就是血样,他们要的是活着的血样。”陈冰微笑着,忽然挣脱他的手掌,身体悬在机身的边缘。 “我被做了两年的试验品,他们用婴儿与我换血,再结合YT1病毒,使我的细胞分裂指数有异于常人,这你应该知道吧?” 陈冰又笑了笑说:“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回去救我的朋友,然后把活的HD1号,也就是我,交给你做交易的人。第二个选择,就是我被高空摔烂的尸体,血样?不存在的。” 楚天虚眯着眼睛,凝视了她两秒。 “为什么?”他问。 陈冰叹了口气,“以前我讨厌这个世界的虚伪,我痛恨冰冷的人情社会,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人类跟那些怪物比起来还是有区别的。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却改变不了整个人类的文明,我不想活在只有那种怪物的世界,你想吗?” 楚天凝神半秒,笃定地收回视线。 “我不信,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连命都不要,即使是亲人都不可能。”他握紧驾驶盘,肌肉扎实的手臂上青筋暴跳。 但他失算了,他眼角的余光瞥向的人影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竟会从五十米的高空往下跳?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停摆了,他的心驱使他不顾一切地扑出去,连驾驶盘都放弃了,他只想倾尽所能去抓住那双手。 不能让她死,她不能死。 “蠢冰呢?” 五十米高空下的地面,是肖毅嘶哑的喊声。 李家别墅已经毁了,刘金胖背着刘乐水在不停掉落的瓦砾间奔走,长舌与触角在他身后蠕动,他的屁`股和大腿上全是刮痕,翻出白色的脂肪,混着红色的血。 “她走了,坐直升机走了。”刘金胖咬牙,生死关头,怎么能怪她独自逃命? 肖毅在红皮怪的阴影里仰头,云层底下果然有一个旋转的影子,他听到了隐隐的嗡鸣。 终于有一次没那么蠢了,他低头笑了一声。 握紧唐刀,突然半条腿支撑不住,唐刀插`进砖缝里,他跪在地下。 “快跑啊。”刘金胖在前头声嘶力竭。 红皮怪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他猛追不舍。 刘乐水在身后敲打着儿子的肩头,老泪纵横,“金矿,你放我下来。” “不放。” “背着我跑不快。” “不放。” 刘乐水突然抽`出刘金胖腰间的枪,照着儿子的手臂猛拍,刘金胖嗷了一声,不得不丢下他爸。 可就在这时,一对黏`腻的触手分左右两边突袭而至,伸向刘乐水的方向。 “爸。” 刘金胖在同一时间扑向刘乐水,怪物卷起了他肥胖的身体,在半空中扭动。 一个黑影至空中跃过,寒光一闪,肖毅已砍掉眼前的触手,但与此同时,他也被毒刺横生的舌头甩落,飞出几米。 红皮怪被伤到痛处,四头里怪舌乱吐,更死抓住刘金胖不放。 刘金胖的脸被憋得紫红,下`半`身全是血。 “金矿。”刘乐水忽然拄着枪站起来,仰头看着儿子,“金矿啊,记得爸说的话,咱家还有十几座矿,找到组织先记得报备。” 刘金胖听到他老头子在底下喊,无奈身体被掐得紧实,说不出话来。 刘乐水尽量抻着脖子,“还有,来年娶了媳妇,生了孙子,给我烧张照片,不然别想下来见老子。” 他话音未落,突然抬枪照着自己面门,“砰砰砰”连续三枪,直接将子弹打光。 他的脸看不见了,头从颈子往后折,附近的砖瓦上全是血。 只听刘金胖一声惨叫,肖毅也被唬了一跳,见过自杀的,可这也太惨烈了。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变了。 只见刘乐水突然以不可能的姿势站了起来,挺直腰杆,在他被截断的大腿下,一根根像藤条一样的触须伸了出来。越长越多,越长越快,将他的另一条腿撑离了地面,几乎长到红皮怪的胸口。 而他的头部也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出了另外两颗没有眼睛的头颅。 转瞬间,刘乐水的手臂也伸长直脚踝,爆出黑蛇一样的筋脉。 肖毅张大了嘴,因为他在那筋脉上看到了一根红线,细细的,像小蛇一样昂起头,堆积缠绵成古怪的符号,跟自己手腕上的一样,跟神秘黑衣人的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