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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剑霓裳目光相对,仿佛凭空生出刀光剑影来。    但很快,赵景修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淡笑着对赵安雪道:“妹妹快些随为兄回家吧,至于这位剑公子,我来安排便好。”    “无需你帮。”    剑霓裳声音冷漠,转过身来看着赵安雪,目光有担忧之意,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了眼,轻声说了句:“保重。”    话音落,他掠身而起,不过片刻便消失在赵安雪的视线里。    赵景修将视线收回,似乎漫不经心道:“安雪妹妹的这位朋友,武艺着实不错啊。”    然而赵安雪只是略微担忧的看着剑霓裳消失的方向,半响才垂眸平静道:“多谢二殿下夸奖,他不善与人交谈,让殿下见笑了。”    两个人各自掩着心事,一时之间倒是沉静下来。    一旁的刘安见此便恭敬提醒道:“殿下,不若先送赵小姐回家吧。”    赵景修微微扫了他一眼,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他向赵安雪伸出手道:“说的也是,我先送妹妹回家吧,免得侯爷担心。”    赵安雪看着他伸出的手,淡淡道:“多谢殿下了。”    但她没有将手递给他,只是自个儿提起裙摆,与他擦身而过,上了赵景修的皇子车架。    赵景修也不生气,淡然一笑,没有人知道他的笑里隐着什么。    两个人都上了车架,皇子车架便调了个头,往英勇候府而去。    马车里,赵安雪静静坐在一边,垂着眼,睫毛在她眼睑投下一片阴影,耳边鬓发遮住了侧脸,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看赵景修也不说话,仿佛静默成了一座雕塑,显得毫无生气。    赵景修坐在她对面,眼里淡淡的,手指微微转动戴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突然于某个静谧时刻开口问她:“那个人······对于安雪妹妹很重要么?”    赵安雪眼睫微微一颤,这才抬起头来,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脸,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将腿也收到座位上蜷缩着,她抱着膝盖,仿佛身边落下的微光也成了静默的阴影。    “不重要。”    她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只是抱着膝盖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    “没什么重要的,那个人只是一个许久没见的朋友,我能救他便救了,不能便看着他死吧,谁能保护的了所有人呢?剑霓裳是个好人,如果他死了,我背负这条命便是,安稳一世是活,手染鲜血也是活,杀人是活,被人杀也是活,怎样活着,早就应该有所决断了。”    赵安雪的目光有些茫然,声音越来越轻,赵景修就坐在她对面,听着车轮滚滚声和她的说话声 ,最后看见她茫然的睁着眼睛,眼眶里突然落下一滴泪来。    她仿佛没有发现自己落下的这滴泪,只是茫然的看着,抱着膝盖的动作显得蜷缩了几分,直到那滴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才像是突然发现一样,低下头去看,愣了愣,然后她快速的擦干了那滴泪,只是那滴泪仿佛打开了阀门,即便她快速擦去,但很快第二滴泪、第三滴泪又落了下来,赵景修看得出她极力想控制,可却没能做到。    “我只是······”    赵安雪睁大着眼睛,指尖触到自己湿润的睫毛,又突然停下了动作。    “······我只是想活着。”    最后这句话极轻极轻,没有人听到她说了什么,赵景修只看到她唇瓣微动,指节发白。    他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些事情绝对不会只是她少女时期那些小女儿家的恩怨情仇,因为她刚刚的眼神他很熟悉。    她像幼时的他。    他第一次杀人时,也是那样的表情。    他不想杀人,可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他,他母亲早逝,作为唯一的嫡皇子,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他在别人眼里就是眼中钉,肉中刺,那时教他武艺的师傅冷冷的看着他,哪怕赵景修现在杀人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任何恐惧,但他依然记得那个时候,那个教武艺的师傅冰冷的表情和他的话语。    “你不杀别人,就等着别人将你粉身碎骨。”    从那天起赵景修拿起剑,心中也多了一柄剑。    赵安雪就像那个时候的他。    她恐惧,但又将恐惧深深埋在心底,她愧疚,可又不让那愧疚吞噬自己,她就像一个深渊边上苦苦挣扎的人,只不过为了让自己走得更远些。    或许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但那种感觉很像。    赵景修可以肯定她一定发生了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那些事情甚至除了她自己无人知道,因为即便以他的势力也没能查出半点蛛丝马迹,就犹如刚刚那个男人,仿佛凭空而出,那些事情让赵安雪承受了无比的压力与窒息。    他起身,弯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    白色的锦袍垂在地上,赵景修仰头看她,面容柔和而又俊美,他实在是个完美的男人,若是这样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恐怕没有什么女人能拒绝他的情谊。    但赵安雪蜷缩着抱着膝,她将下巴靠在膝盖上,眼眸黝黑,睫毛上微微有些湿润,她看着赵景修,但赵景修看见了她心中高高竖起的城墙,阻挡了一切她不确定的因素进-入。    她面色苍白,却又异常坚韧。    赵景修伸手缓缓摸了摸她的发顶,以极轻的语气问道:“如果有什么事压在心底,可以告诉我,好吗?”    赵安雪依旧静静看他,没说好或者不好,但很快她垂下眼睛,不去与他直视,仿佛小心试探般,她极为犹豫道:“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或者你发现原来你所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你还会帮我吗?”    她的眼睛有些不自觉的睁大,蜷缩在座位上的裙摆边缘还染着些微的血迹,发丝也有些凌乱,但那双眼却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景修觉得自己如果说一句‘不会’,她可能马上会哭出来。    于是他笑了笑,温柔道:“喜欢的样子?还不是喜欢上谁谁便是那个喜欢的样子,我现在帮你,以后自然也会,安雪妹妹觉得我是那种满口空话的人么?”    赵安雪怔怔的看着他,小心的垂下眼,下一刻,她突然伸手抱住了赵景修的脖子。    赵景修微楞,随即笑着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    “谢谢你。”    这道声音非常轻微,若不是她就在赵景修耳边所说,他想他大约是听不见的。    赵安雪伏在他肩上,仿佛迷途的鸟儿短暂的找到了一个巢穴,能让她暂时停靠休息。    她默默将侧脸贴在他的发边,眼眸垂下,一声声道:“谢谢你,二哥哥。”    赵景修只是微笑的安抚她,没看见她带着湿意的眼睫下越发平静的目光。    赵安雪确实很感谢他,可惜她需要的早就不是帮助了。    脆弱仿佛挣扎在深渊边的少女,她蜷缩着身体,声音微微颤抖,那个和幼年赵景修很像的人,是从前的她,不是现在的她。    赵安雪早就过了会被承诺所感动的时刻了。    只要是对她有利的事情,什么不能拿来利用呢?    片刻的相拥,让她平静下来,赵景修便松开她,看着她依然有些茫然的目光,他伸手挽了挽她耳边的发,给她理了理头发,然后才宽声安慰道:“以后若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便来找为兄,知道么?你与剑霓裳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管,你以后若是愿意可以讲给我听,但日后你尽量少与他见面,他乃江湖中人,让人瞧见了对你的声名不好。”    赵安雪咬了咬唇,捏着自己的衣摆问他:“二哥哥,你真的不会误会我和他之间有些什么?”    赵景修提起身边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才缓缓道:“我看得出,那个男人是喜欢你吧?不过我也看得出你似乎对他没什么起意,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至少,赵安雪有没有喜欢那个男人,他看得出,也正是如此,他才没找剑霓裳的麻烦,否则对于赵景修来说,除去一个江湖中人轻而易举,他甚至有无数种方法让赵安雪察觉不出。    但赵景修又知道赵安雪不会喜欢他这么做,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他不介意纵容她,毕竟这世上能让他感兴趣,且还觉得有那么些喜欢的人,他愿意宠着。    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他也可以做到许多事情,更何况赵安雪对他来说,也不单单是‘一点点’。    这世上没有赵景修不能做到的事情,只要想要,他可以不择手段不计任何后果。    这一点和赵安雪尤其相像,但赵安雪还有想要保护的人,且她根本就不相信赵景修所谓的爱。    赵安雪看着他微微笑起,眉眼间弯成美好的弧度,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抬头认真对赵景修道:“如果我有一天想找个人告诉他我心底的事情,那个人一定会是二哥哥。”    “好。”    赵景修也笑着答应她:“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