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航宇的车开上了高速，而后又下了高速进入了一段儿省道。　　　　白心晴并不怎么认路，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由市区灰蒙蒙的高楼转换到市郊欠发达地区的低矮房屋，最终到了放眼望去都不见一个住家的山区中。　　　　西南部京郊的山大多也称不上绿，这恐怕是由于北方缺水，再加上这边儿很多山上其实都是次生林，植被较为单薄。然而山的确是山，底下能看到的小河沟也勉强算是河。白心晴并不因为自己亲近了自然而感到高兴，反而又开始担心起那个丘阳村的环境。　　　　缺水缺电他想来也知道是不至于的，但这地方毕竟距离市区如此之远，又是因为感染而长期刻意与外界隔绝的，即使是在首都附近也难保不会保留着什么要命的风俗。伊利亚的确看着像个思想很开放的人，但伊利亚毕竟只是伊利亚，一个人肯定不能代表全部。　　　　白心晴私底下担心着，秋航宇却并不了解，一路上又给他介绍了好些她们家的家庭状况。白心晴一心二用地听着，也没记住多少，只是感觉伊利亚的朋友可真多，对于秋航宇而言动不动就是这个阿姨那个叔叔的。　　　　而无论是中国的阿姨还是苏联的阿姨，白心晴光听名字也根本记不清楚。他只是听了之后更加担忧——像他这样怀了伊利亚的孩子而不得不到她家住着的，伊利亚的邻居和朋友们会怎么看？农村毕竟还是熟人社会，白心晴只觉得自己到那儿之后难保被指指点点，这样说起来还不如让他单独住在集体宿舍之类的地方呢。　　　　白心晴越来越感到担心，不觉已经车已经开出了省道，拐进了一条山沟里的路。这条路看起来已经很旧了，然而路面却很干净，应当是经常有人走的。　　　　秋航宇的车开了不到两公里，前面便出现了关卡，上面立着个牌子，用加粗的宋体写着大大的红字：丘阳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这牌子看上去倒有些年头了，但也不至于是几十年前的东西。然而这个称呼的确是从人民公社化运动中留下来的，现在在法律上已经不存在什么“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了。　　　　关卡是没有人的，只是有摄像头识别车牌，再控制摇杆放车；两侧用很简陋的铁丝网围着，看不出到底有什么防护作用。而隔着关卡，就能看到前面的路两旁建得全是高高矮矮的房子，远看上去那些房子颜色已经黯淡，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秋航宇的车通过了关卡，就算是走进了丘阳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也就是现在所说的丘阳村了。　　　　进村之后，白心晴发现最靠近村口的一栋很大的灰色的楼应该是这儿的医院——或者应该叫卫生所吧，因为这房子从外面看真是老旧得可以——几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推着手推车正往里面走。而它对面则是一排没有刷漆的红砖房，看着倒还挺新，但却像火柴盒一样简陋得可以。　　　　秋航宇介绍道：“路南边儿是医院，北边儿是办公区，主要是计划部在这边儿工作，党委和代表开会也在这边儿。我们这儿的建筑从来不设标牌，你住一段儿时间就能记住了。”　　　　党委？在白心晴的认知里，党委应该算是权力机构了，然而却在这种简陋的地方开会，真不知道这村子到底有多穷。可照理来说不应该啊，平常村随便推一个新品都能赚不少钱呢。　　　　过了医院和办公区，就是一排刷浅蓝色漆的厂房。有的厂房上的漆斑驳了，而有的还像是新刷的；从厂房里进进出出的人都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而厂房的对面儿也有一排刷白漆的低矮房子，在那儿工作的人和医院里一样穿着白大褂。　　　　“南边儿蓝房子是产品部的厂和实验室，那边儿还有火电站和水塔。”秋航宇随口介绍道，“北边儿是医疗与卫生部的实验室，医院也归医疗与卫生部管。”　　　　白心晴倒是被她所说的水塔吸引了目光——那玩意儿就像是一架UFO飞碟降落在了一根笔直的烟囱上。他隐约想起之前看过一个关于基础建设的纪录片，那里面提到水塔是为了在供水时平衡压强的。　　　　“前面是食堂和游泳馆。”秋航宇又说道，“我们这地儿没别的好处，就是还算有点儿地热，挖出来了一条温泉。”　　　　有温泉倒是不错，然而白心晴还是有些顾虑：“温泉是混浴的么？”　　　　“是混的，我们这儿穷乡僻壤，没那么讲究。”秋航宇理所当然地说道。　　　　白心晴心说这还是算了吧，让他跟一帮不拘小节的女人在一个池子里泡着，他就算不觉得尴尬，还嫌那儿不干净呢……　　　　而秋航宇仿佛是要故意吓唬他，又补充道：“温泉里是禁止某些事情的，不过你要是做的隐蔽，不污染池水也没什么关系。”　　　　这真是让白心晴感到毫无安全感，严重怀疑这样的温泉还真有男人敢泡么……而至于食堂，白心晴并不觉得所谓的食堂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车开过了这片儿建筑密集区，周围变成了广阔的农田。和那些甚至可以称得上凌乱的建筑不同，丘阳的农田都是十分规整的，没有像最常见的那样儿分割成小块，而是大片大片地连在一起，由横平竖直的田间土路规划成抽象画般的大色块。　　　　看着地里绿油油的、不知是什么的植物，白心晴不禁问道：“你们这儿主要种什么？”　　　　“小麦、玉米和土豆。”秋航宇解释道，“种粮食的主要目的是保证能自给自足，但由于京冀地区比较干旱，水稻种不了，所以现在吃的大米主要还是从别的地儿采购的。”　　　　有大米吃就好，至少丘阳不是完全与世隔绝的。白心晴觉得自己不能把期望定太高了，否则注定会失望。　　　　而经过大概五公里沿线的农田之后，秋航宇和白心晴就来到了丘阳的新住宅区——说新其实这地方也不新，只是对房间资源进行了再分配，加固了房子，再刷了一遍新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