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温衣岁正啃着面包充饥,睡了一整个上午才刚迷迷糊糊转醒,就接到了制片方打来的电话。 “易岁吗?” “诶我是。”她接起电话,赶忙把嘴里还没下咽的面包囫囵吞下。 “告诉你个好消息,基本上是敲定让王易琛来演王与了。” “真的?”她的手有些抖。 电话那头感到好笑:“真的,我还骗你不成?怎么听起来你没有很高兴?你不是一直想让他来演?” “高兴高兴!我这是喜极了。” 男女主定下后,陆陆续续地又敲定了别的人员。 女主请的是话题度正高着的新人演员杨若,她演过一些正剧里的小角色,前段时间又接拍了两部网剧,正是现在年轻人喜欢的题材,突然就火了。 温衣岁看过杨若的形象,还算符合,演技马马虎虎,不太出彩但也没有差到妖魔鬼怪出其左右的程度。 她其实真没想到制片方会请杨若,她以为怎么着也是个和王易琛咖位对等的女演员,不是个实力派也该是个当红小花。 像杨若这样火一阵子的新人演员其实掰掰手指头数的话,真不少,但能长久火下去的却寥寥无几。 她甚至还思想很龌龊地觉得会不会是王易琛太贵了,所以请个新人均衡一下片酬的开销,再或者会不会是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潜规则,想到这,她赶紧摇了摇头。 自己真是越长越老,思想还越来越龌龊了。 今天是和剧组人员见面的日子,地点定在上海。 温衣岁有些忐忑。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和娱乐圈的人见面要怎么做怎么说。 前一天她难得早睡了,又起了个大早开始打扮。她盯着镜子里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自己,把头发挽起来瞅了瞅,别过身看背影,歪头一想,又把头发放下来了,皮筋留下的痕迹让长发自然地弯成了一个短暂性的大波浪。 倒腾了一会儿,她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支口红,素面朝天配上烈焰红唇,可谓是和朋克养生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临走还不忘加了一顶晃着白色球球的护耳帽。 嗯,还不错。 南方的冬天很冷,虽然温度看起来不如北方来得嚇人,但湿冷的环境让这种冷侵入骨子里,稍稍大意就让冷风灌进脖子,身体好久都暖不起来。 杭州很少下雪,虽然有时候会飘些丝丝的雨花儿和无骨似的雪花,但要是真想见到“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景象,也实属不易。 温衣岁背着个双肩包,里面放了一天的衣物,刚出公寓楼,就被迎面而来的雨夹雪吹得冻僵了脸,连忙撑起伞,拦了辆车去火车东站。 车窗外街边依然□□的灌木上已经覆了薄薄一层积雪,像有人撒了盐在菜上,很快就融到了绿色里,不留痕迹。 “喂,妈。”温衣岁在出租车里还是有些发抖,这司机师父的空调估计才刚打上,车内还是阴阴地冷。 “宝贝啊,你谢过林阿姨没?” “嗯,我发过短信了,那天打电话她没接,估计是在忙,我这会儿再打个。” “好的好的,多谢谢她。她人好又肯帮你,认识的人又多,和林阿姨关系搞好点。”温冉叮嘱道。 “诶知道了。” 电话刚挂,温衣岁就结实地打了个喷嚏,打得她脑袋都有点晕晕的。吸了吸鼻子,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打电话给林艺,这次林艺接了。 “林阿姨好,我是衣岁。” “欸,小岁啊。电视剧谈得怎么样啦?”电话那头的林艺很是热情,解了腰上缠的围裙坐到椅子上。 “谈得挺好的,基本都定下来了。我今天去上海和剧组的人见面。” 林艺点点头:“噢,上海啊。挺近。小岁你注意安全啊,这大冬天的。住的地方定好了吗?” 温衣岁乖巧地回答:“嗯,都定好了,也就住一天,明天下午回来,上午还能稍微在附近转一转。对了林阿姨,您认识高玲英老师吗?” 林艺笑逐颜开:“认识认识,她和你一块儿参与这次的编剧的是吧?见过了吧?” “是。” “我都和她打过招呼了,说你是我朋友的女儿,自己挺有想法的,她说会多和你讨论的。你啊,有问题多问问她。你以后不是想往剧作家这方面发展吗,抓紧学习的机会啊。导演啊,演员啊,也都认识一下,嘴巴甜一点。” “欸好的,谢谢林阿姨。” 林艺是温衣岁妈妈温冉的多年好友,在西湖边开了间书屋,常有作家朋友和这个圈子的人到她那儿聚会,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当代作家。 林艺人特别热心,虽然温衣岁写的不是什么严肃文学也不是什么文艺散文,她却读过几本,在出版方面一直帮着她,这次的大IP改编成电视剧她也是功不可没。 可以说是走了个小小的后门。 毕竟这年头大IP满地走,两碗水都端平无法抉择的时候林艺就当了那个提携她的人。 坐高铁从杭州到上海,也就是吃两碗泡面的功夫,温衣岁打了个盹就到了。 上海的天空也飘着雪,路边都积了层雪,环卫工人还是穿着橙色的工作服,露出袖口的毛线,冻得紫红的脸上表情僵着,不知疲倦地在清扫积雪。 今年的冬天真是格外冷。 温衣岁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选择直接坐地铁到浦西约定好见面的地方。剧组借的是上影附近的一个大教室,地方大,宽敞,乘此机会让剧组人员互相熟悉一下,也能顺便找找戏路的感觉。 除了刚毕业求职的那段时间,温衣岁已经很久没有在除了网络以外的地方长时间谈工作了,这次她下定决心全程跟着剧组走,一方面为了剧的质量,一方面为了显而易见的私心。 她靠在2406大教室门外,低头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 早到了一个小时。 为了让第一次见面看起来正式一点,她特意挑了一双黑色的皮靴,内层毛茸茸的,十分保暖。就是暖得有些过分了,热得她脚底心直冒汗,两只脚丫子都是湿的,还被闷在鞋里,有点难受。 她探头看了看,这层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楼上楼下传来的东西落地声、脚步声,空荡荡地,回音仿佛能绕着这转上三天有余。 温衣岁想找个地方坐下。换做平时,她肯定席地而坐了,只是不知道剧组的人什么时候来,自己又什么时候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丢了脸。 寻思了会儿,她往上走了半层,在楼梯的拐角处找了一阶坐下,能看到从底层走上来的都是谁,也不会被他们注意到。 她稍稍松了松鞋子,把脚后跟从鞋跟解放出来,踩在里层的鞋边上,这点空隙让风灌入鞋内,吹在汗上,蓦地就凉了。 一个小时一晃眼就要过去了,她心里的忐忑胀得愈发大。 第一次能够近距离看到王易琛,她这算不算是追星成功案例? 看到他了应该问他要几张签名? 可以贪心地求合照吗? 她正甜滋滋地想着,就听到楼梯间传来清脆的脚步声,那懒散而慢悠悠的声响一个分贝接着一个分贝地往上爬,传入她耳越来越响,宣告着它主人的靠近。 “嗯?” 声音里带着倦意,虽然是疑问语气,却兴致不高,只是轻轻地从嘴唇缝里飘出来的这么一个字。 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易琛易琛,这份协议你也抽空看一下……咦?” 两种截然不同的疑问语气。 温衣岁赶忙起身,回头正要礼貌地致歉是她坐在楼道中间挡了他们的路。半晌,她惊觉刚才那第二人喊的是什么名,而眼前这个站在一阶台阶之上正俯视着她的又是谁。 她愣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王易琛的目光稍稍在她脸上停了停,又不知为何瞟了一眼她的白色羽绒服,惺忪睡眼和眉头微微颤了颤。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再放下时,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已经是清醒过来的笑容。 “是我们剧组的人吧?早知道你这么早就来了,我就不在楼上休息了。制片人说他已经在楼下了,马上就到这层,我们先去教室门口等吧。” 连带着声音也清亮了不少,说话时眉宇间的气质让她仿佛又看到了大学时的他,那个仅用一个笑容就令她没有底线地黑转粉的少年。 他眼里藏着笑接过助理张霆递给他的文件,双眼好像是看着她,但又似乎不是,若即若离的。 这让温衣岁有些目眩神迷,最后忘了自己的脚还是虚踩在鞋边上,并没有穿实了,心不在焉地跟着王易琛往下走了步,一脚踩空在鞋边上,结实地一扭,整个人趴到了楼梯的栏杆上,险些翻下去。 她吃痛地无声张嘴呜咽了声,皱着眉把鞋穿好,看王易琛好似什么都没看见还在径直向前走的背影,吁了口气。 幸好。 走在前头的王易琛微微弯起嘴角,打印着黑白色文字的纸张被他卷成筒形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打着另一只手的掌心。 这件白色羽绒服,有点印象。 还有帽子上那颗像兔子尾巴一样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