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雪花纷飞,公子虔府菜园旁边,大病初愈的纤弱少年站在亭子里,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他到底来了什么地方?公子虔究竟是个什么鬼才?
这时候的宫殿宅院占地面积很是广阔,因为里面不只有供人居住的房子,还包括了林苑菜地等一系列和房子不沾边的东西。
阿房宫为什么能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因为里面不只有宫殿,还有草场马场猎场等各种占地面积极广的东西,正儿八经的宫殿其实连十分之一都占不到。
公子虔的府邸在栎阳城中不是最大的,中规中矩符合他的身份,但是这开垦出来的大片土地种出来的东西也能供数十人的开销了。
这人对他刚种下的土豆芽芽和红薯芽芽宝贝的很,就算府里有人看着也依旧天天过来,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人怠慢了。
卫霁神色间带着几分疲惫,睫毛轻颤看了一眼菜园子里蹲着的秦国壮汉,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外面的雪花继续发呆。
秦公和公子虔,这俩人真不像是亲兄弟,前不久秦公过来向他询问地窝子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忙碌秦百姓过冬事宜,可这家伙呢,看见红薯土豆走不动道,大冬天的偏要出来种地,这么冷的天儿,就算有种下去也发不出来好不好?
可偏偏公子虔现在热血沸腾,听他说过土豆红薯无处不种无地不宜一亩数十石远胜种谷数十倍之后就开始热血沸腾,大冬天的愣是冷不下来了。
卫霁在亭子里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耐不住风寒,裹紧了斗篷转身就要离开,他就不该对这人抱什么希望。
大概秦国公族这一代的智商全都点在了秦公身上,留给公子虔的只剩下武力值,所以这人才会憨成这样,天意如此,谁还能再说什么?
小甲远远看见他们家公子从外面回来,大惊失色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将人接回来,就煎个药的功夫,公子怎么又跑出去了?
病好一点儿就不消停,忘了前几天难受的是谁了?
小甲一边念叨一边给他们家公子把沾了风雪的斗篷解开放在外面,然后将屋里烤的暖融融的狐裘取来给他披上,经过这些天的折腾,他对现在这些活儿熟练的很。
卫霁听着耳边的唠叨,轻笑一声将药喝完,然后跪坐到案前拿出竹简开始写东西,公子虔是个憨憨,秦公却很不好忽悠。
红薯土豆等物的作用至少到明年才能显出来,如今秦公看重的是制作简单又能保暖的地窝子,秦国穷苦,盖不起房子的国人占大多数,每年冬天都会冻死许多人,如果有地窝子抵御风寒让更多人丁活下来,来年与魏国对抗时就会更多几分底气。
三家分晋之后,魏国尽揽晋国财富,有李悝变法日益图强,后又任用吴起为河西守,与秦大小战役几十次,彻底将秦国的势力驱逐出河西。
献公在位二十三年,秦魏之间年年有战,就为有朝一日能夺回河西,就算为此打的头破血流府库皆空也绝不肯不休,不为其他,实在是河西对秦国实在是太重要了。
那片地方大多是山地,乃是天然的军事屏障,在秦国手中进可攻退可收,反之一旦被其他国家占据,秦东没有险关可守,关中便会彻底暴露在中原诸国面前。
如此重要的地方,容不得他们不争。
魏武卒兵甲精良粮草充足,秦人有血性,可血性不能当饭吃,这么多年打下来靠的都是士兵的血肉,他们在面对天下最强大的魏武卒时能不要命的往上冲,可面对残酷的大自然,再强大的血肉之躯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穷。
秦国穷,穷到连赵虔这个公子见了好东西都走不动道儿,要不是粮草凑不起来,以秦军的战斗力怎么可能夺不回河西?
卫霁将记忆中关于红薯土豆的种植方法和生长时间写在竹简上,准备等公子虔的兴奋劲儿消了再拿给他看,这两种粮食最初引进就是为了救荒,秦国这情况和饥荒也差不哪儿去,早些种出来也能少饿死点人。
房间里被炉子烤的暖洋洋,只一会儿的时间就让他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小甲在外间忙活,里间静悄悄正适合读书写字。
然而不等写好的竹简晾干,耳边就又传来了少年人兴奋的声音,“公子,去帝丘送信的人回来了。”
笔尖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卫霁抿了抿唇,看着小甲兴冲冲送进来的竹筒紧张的手都在颤抖。
兄长在上,生气可以,千万不要迁怒身边的花花草草,尤其是他这棵可怜的小草,兄弟之情重于天啊兄长大人!
离家多天正心虚着的卫霁深吸了一口气,出走的公子霁不是他,可要回去面对兄长盛怒却是他无疑。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和兄长大人说今天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以前犯下的错事不能用来惩罚今天的我,可惜现在公孙龙没有出生,根本没人懂得白马非马的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