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枫湖微微变了的脸色,凤白笙很满意。就在半刻钟之前,情况对于他们完全是不利的,然而在这半刻钟之后,他们扭转了局势。 凤白笙坐在主座上,高傲地扬着下巴,对他道,“嗯,赵统领应怎么选择?方才本公主让近卫下去传信,所有人都知道大长公主在刑府。”她转头看下了邢老爷,“无论本公主是生是死,只要本公主在这,你刑府都难逃关系,更有甚者,可以说这次遇袭的事完全是你们所为,并囚禁本公主于此。”凤白笙一声一声,铿锵有力,赵枫湖和刑老爷面色阴沉。 刑老爷的身子颓然倒下。他拉着赵枫湖的裤管,哀求道:“这些年我……我都听你的话,你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啊!” 赵枫湖本便因为凤白笙的这一后棋,心中烦乱又躁动。邢老爷这么一说,他立刻烦躁地挥了挥袖子。 刑今叠却很淡定,一句话都没有说,静静看着窗外面的景色,又看向了宋湮,垂下了眼睫。凤白笙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凤白笙的手敲在了椅背上,一下、两下……嗒嗒嗒……“时间不多了,赵统领要怎么考虑?只要现在本公主想要报你,你就能活。本公主大可以说是刑府收留我,顺便给刑府些封赏,而你带上面纱,没有人知道你赵枫湖曾经来过齐州,本公主也不会说。但若是你不配合的话,一来赵统领私自前往齐州,二来密谋杀害当朝大长公主,不知道赵统领担得起担不起?若是当不起的话,又不知道你这个女儿要怎么办呢?”她说得慢条斯理,一边说一边敲着椅背,回声不绝于耳。她唇角的笑容很深。 而赵枫湖静静地抬头,“公主要老臣答应什么条件?” “你说,什么能跟你的命相抵呢?”凤白笙不紧不慢地问道,突然想起之前宋湮和她说,大部分人就是死于话多。这话……似乎也是适合赵枫湖的。 此时,赵枫湖压了压嗓子,“今叠这条命,再加上臣的,一共两条命。两条命换两个要求。只是,这两个要求不能损害今上。” “都说赵统领忠心耿耿,却不想竟是真的,本公主还以为赵统领心狠手辣呢。”凤白笙笑了一声,“赵统领看清楚了,你欠本公主的不是两条命。若是今天本公主发话,给你安了一个刺杀公主的罪名,那么不仅你这女儿,连你在金陵的那些亲故都会受牵连,少不得要落一个抄家问斩的结果。赵统领是觉得本公主不受宠呢?还是太看低了皇家的威严?” 赵枫湖贵在了地上,朝她磕了一个头,“日后只要公主发话,臣绝无二话,只不背叛主上便好。” 凤白笙笑眯眯,很温柔地看着他,“说话谁不会呢?赵统领现在可以这么说,过了现在,谁知道你还能不认账?” 赵枫湖信誓旦旦,“臣以人格担保。” 凤白笙却只觉得好笑,听着外面渐渐临近的声音,微眯了眼眸,“赵统领要拿些东西来交换。本公主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也贪生怕死,谁知道你是否会背地伤害本公主呢?” 赵枫湖看着她,脸涨得通红,一句“你……”正要出口,然而终究还是忍住了,道,“公主,京畿大营的副统领王平、校尉何称东、参军王某茜、监军林家房,都是我赵家的人。”另外,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凤白笙,“这令牌可以调动京畿大营的部分兵力。” 凤白笙拿着令牌细细地端详了片刻。令牌使用纯金打造的,上面刻着“螭纹符”三个大字,还写着那年那月军器监制造。凤白笙知道这是真的,便笑眯眯地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亲自将他搀扶起来,笑道,“爱卿做什么呢,还不快起来。来把纱帽戴上了。今儿这儿只有邢老爷,本公主没有看见赵统领,赵统领依旧在金陵待得好好的。”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州长亲自率着府衙里面的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凤白笙笑拍着邢老爷肩膀的情景。 凤白笙拿出了腰牌,在州长等人行礼之后,笑道,“多亏了邢老爷了。本公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身在齐州,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刚好遇上了邢老爷。也要多亏了刑老爷好吃好喝照顾着,本公主才能安然至今。”她说完挥了挥手,“走吧,去州府吧。本公主要赶去沧州,路上耽搁了这么久,要赶快了。准备好东西,争取后天出发吧。” 凤白笙才懒得细想她是怎么遇上邢老爷,刑老爷是怎么接济她的。反正出了问题,掉脑袋的又不是她。她相信,这个谎言,刑老爷会圆得满满的。 她和宋湮要走的时候,凤白笙感觉到宋湮的身子一滞。她疑惑地回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刑今叠已经走到了宋湮的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拉了拉宋湮的衣袖,神色依旧是冷峻的。 从头到尾,她的脸色就没有变过,一直是那样严峻的模样,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她想说话,却又没有说,看了一眼那些府兵。凤白笙知道她说这话可能比较适合私底下说,犹豫片刻,还是让府兵往前走了三步,自己则走到了宋湮的身边,听见刑今叠低声问他道,“你是大长公主的人?” 宋湮平静地颔首,一言不发。 刑今叠又问,“是大长公主十岁那年,救大长公主的宋湮?” “是。”他淡淡地道,语调平平,未有波澜。 “你跟在她身边多久了?”凤白笙没有想到刑今叠说的都是这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她听见宋湮淡淡道,“很久了,有八年了吧。” 忽然,刑今叠的目光传向了凤白笙,眼底有汹涌的怒意,只是一闪而过,凤白笙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复尔凝视着宋湮,“你是我世人说的那个面首?” 宋湮微微一愕,却还是道,“是。” “八年了,都没有名分吗?”她伸出手,似乎要触及宋湮,却被他也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欢好之后,她可有给你名分?”在凤白笙和宋湮开口之前,刑今叠已经道,“她连名分都不给你,你为什么要跟着她呢?我可以让你娶我,她给你荣华富贵,我也可以给你。” 云泽一直在听,听到这句话之后,忍不住嘀咕,“一个公主给的富贵,难道能和一个商贾之女给的能一样?” 凤白笙:“……” 他非要这么拆台吗? 这个时候,宋湮开口了。阳光照上他的脸。他很干净,清秀,沐浴在暖阳之中,如泉水,似清流,说话的语调也是那样的轻,“我在她的身边,本便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县主想多了。至于名分,”他笑了笑,唇边的笑意很浓,眼底却没有笑意,“本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为何要给我名分?” 在去沧州的路上,凤白笙缩在马车之中。她掀开帘子,看着两侧迅速倒退的树影,撑着头,眼神迷茫。 她脑子都是宋湮的那最后一句话,“本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为何要给我名分?”不知道何,他说这话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莫名地疼一下,像是被人拿针刺了一样。她偏着头,很认真地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