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平郎君惨死胡娘井(1 / 1)宝娘子首页

“平郎君不见了。”    戚善珠正摇拨浪鼓哄闺女,便听见刚进屋的田嬷嬷说了这么句。她不由停下手上动作,问出声,“怎的回事儿?”    田嬷嬷一壁接过她家宝娘子,给换尿布,一壁道:“昨儿三夫人用晚膳时,有人来说丢了,去平郎屋里一瞧,果真没影。但没敢往上报,瞒着呢。可偏巧老夫人说昨夜梦见平郎君出事,今一大早便起来,说要去瞧瞧,得个心安。这就,”田嬷嬷将宝娘子包回小棉被里,才道出最后三字,“露馅了。”    戚善珠闻言却不大信。    楚国公府现有三房,长子徐顺松,次子徐顺柏,幼子徐顺乐。除去大房外,后头两个在子嗣一事上都极为艰难。    两房虽情况相似,实际不同。徐顺柏只戚善珠一人,因而五年才育有一女,取名嘉禾,嘉是字辈,乳名唤宝,如今已九月。    而老三徐顺乐却是妻妾成群,成亲前便有四五个通房且常流连于青楼酒肆,成亲后亦仅头年勉强算是老实,再往后院子里的女人便只多而未少。    按说徐顺乐如此多情,那子女当满地跑了才是。可不知为何,他与于姝成亲三年,无论嫡庶,皆无所出。    直至上年七月于姝诊出有喜,今年三月诞下一子,方才了了一桩心事。    但因于姝受惊早产,致使孩子先天体弱,险些夭折。甚至为此不敢给正经的取个名,只平郎平郎的叫着。日里更是如珠如宝般的护,恐叫他出了差池。    可今日田嬷嬷却来与戚善珠说,平郎君不见了。她不大信,总觉着在听笑话。不过瞒事不报,倒确像是于姝行事。    “老夫人正冲三夫人发脾气呢,大夫人得信后便去了。”田嬷嬷面说,面将裹作团的宝娘子递过。    “大嫂已经去了?”戚善珠将闺女揽入怀,“那咱们也跟着去瞧瞧吧。”    去时路上,戚善珠又向田嬷嬷问了些细碎的事儿,“怎丢的?”“上哪儿寻了”“老夫人如何说?”等等,最后才问一句“支会三叔没?”    田嬷嬷也一一答上,“林嬷嬷去如厕,叫其余伺候的看着。待她回屋,却不见钱婆子,至于几个侍女则在外头踢毽子。上屋里头一瞧,小主子没了踪影。匆匆的报到三夫人那,罚都没领,便跟人将三房整个院都翻找了一遍,但没寻着。至于府里其他地,三夫人不敢叫事闹大,便未遣人。老夫人晓得后,气极了,”她扫视一周,见左右皆是二房心腹,才带些许笑意低声道:“三夫人正跪在院中呢,发上面上皆是湿漉的,还挂了茶叶。”    “老夫人竟不给她留丝毫颜面?”戚善珠闻言不禁扬起半边眉,“于氏总仗着在老夫人面前得脸,不将其余妯娌放在眼里。今个儿却遭这般羞辱,”她说着极为舒爽的吐出一口气,“我看她日后还怎么耀武扬威。”    田嬷嬷闻言并不接话,只将声压在喉底,续答:“三郎君昨夜未归,因此无人告知与他。不过老夫人已让小厮上院街去叫了。”    戚善珠脸上笑意已尽数敛起,将田嬷嬷的话听完后,也仅是微微颔首,示意知晓,不再多问。可她那平展的眉心,略昂的眉梢,都隐隐透出她现下的心情——畅快。    但她与于氏的事儿,乃为二人间的纠葛。对于失踪的平郎君,她还是怀着善意,希望早些寻回的。只是俩人并无血缘,她不过担了个二伯母的名头,真论起情谊来,也仅是看那孩子生的白嫩,有几分欢喜罢了。    戚善珠的离三房院子还有小段路时,便瞧见好些奴仆来往,待入内,过眼的景就更热闹了——一大群人不停来来往往。还有不怀好意的,特地在于姝身侧来回走动,是为瞧这位素来神气的三夫人,如今的落魄模样。    戚善珠不便向于姝打招呼,更不好在人来人往的地里对她摆幸灾乐祸的表情,便只当做没有瞧见,目不斜视的,从她身侧走过。    “大嫂”戚善珠上前,将宝娘递与嬷嬷,再朝听人回话的宁芝一礼,又问“可有寻着平郎?”    宁芝也唤她一声“弟妹”,而后便轻叹着摇头,“婆母上佛堂给平郎祈福去了。”    她满面愁容,好似忧心至极的抚着额,“从昨儿傍晚到现在,已不知几个时辰。若是遭歹人偷去,也没见人送信来。若还在府里,怕也是……”她嘴微微张开,却没声,半晌才艰难的吐出四字,“凶多吉少。”宁芝话音落后,便扶椅坐下,阖眼无语,眉心亦蹙得更盛。    戚善珠做不来她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但也皱眉耷眼,哀声叹息。    王三家的来时便惴惴的,待进来瞧见这幅哀戚景象后,心头更是不安。他连灌五杯水,才于众人注视下,颤声回话:“在……在胡……胡娘井……里。”    院里原还有些嘈杂,他这话落,皆静了。又一瞬,尖利叫声便自院中响起——是于姝掩面哭嚎,“平郎,平郎……我的儿啊!我的儿!”    又是一个面容惨白的婆子,手捧白布包裹进了院。众人再静。于姝泪眼朦胧里瞧见她,先是愣了,而后状若癫狂,自婆子手中将包裹疯抢过,掀开来正是失踪许久的平郎君——六月大的娃娃,不复往日白嫩喜人模样,僵冷青白,浑身尸斑。    于姝只觉心头一阵绞痛,人猛往后仰,是要昏去。周遭的丫鬟婆子因着先头老夫人的令,犹豫着不敢上前。倒是宁芝见状,快走几步将她扶好,手往人中掐下,“三弟妹,你可撑住。害平郎的人,指不定躲在哪儿要瞧你哭。”    许是宁芝把于姝人中掐到紫黑的那一下,又许是她那句话,于姝总归是缓过来,怀里紧抱住平郎要挣扎着站起,“平郎,平郎……阿娘的平郎……”    众人见她如此,亦随之下泪,更有甚者嘤嘤出声,一时满院面容皆为凄切。    却有一声横插进来,“平郎惨死,莫不是……胡娘,”说者吞咽唾沫,才从发颤的牙缝里挤出二字“索魂。”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那说话的青衣丫鬟,将她瞧的心慌。“胡娘死前,说定化厉鬼,要叫……叫三郎君”丫鬟越说声儿越小,“断绝子嗣……且平郎君与她的儿子正是一般大小……”话到最后,她脸也变青,唇也染白,“定是被……胡娘索魂……”    “子不语怪力乱神!”闻言者正心慌如麻,却有一道厉喝传来,“甚胡娘,甚索魂。明是你这丫鬟心鬼作祟,妖言惑众!”    众人又止了胡思,忙循声看去,乃是一半老徐娘,其风姿虽绰约,但神情肃穆,气势威严,难叫人生旖旎心思。    问此人是谁?    瞧院中人行径即知——见她后无一不要行礼,口中则称以“母亲”“老夫人”。    卫懿礼眼风打三儿媳身上过,冷哼一声,才上了主座,她开口即是叫人将那青衣丫鬟拖下,打上五大板,“你且莫喊冤或不公,我只你问三句,你若一一答上,便是你无罪;若答错,错一句加五下;若不知如何作答,那照旧受五下。”    青衣丫鬟本是不断挣扎,欲作势高呼,还未出声,先听着这一番话,遂静下不动。    卫懿礼见她安分,开口道:“一问,你本姓是否为胡?”    青衣丫鬟双肩立时僵住,低声答一句“是”    围观者见状知中有内情,纷纷竖耳细听。    卫懿礼再开口:“二问,胡娘为你何人?”    青衣丫鬟身子垮下,“为婢子胞姐。”    “三问,”卫懿礼直直看她,眼无暖意,声亦冷若寒冰,“胡娘寻死前叫你进她院里作陪一夜。这一夜里,你二人说了甚?”    青衣丫鬟只觉自个儿浑身瘫软再无气力,头伏于地,不再出声。    卫懿礼不欲再瞧她,只将袖一挥,要婆子将她带走。    院中再度归静,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皆不言语,只等上头的人再发话。    “大郎媳妇和于氏留下,无关奴仆退出,自觉身在局中者莫走。二郎媳妇也先去吧,”卫懿礼瞧向戚善珠,眼落她怀中懵然无知的宝娘身上,不免轻叹,“这等场面,不当叫孩子瞧见。”    戚善珠不多言语,只应声“是”,便带人退去。    卫懿礼见她走,才看向留下的人。她报出一串名来,皆是些奴仆。她又对身侧的卫嬷嬷道:“我说的这些人里,在院中的莫管,不在的,上外头去先叫她们各自挨上两板子,再叫进。还有那去领罚的青衣丫鬟,也一并领来。”    卫嬷嬷应声,依言将院中的人点过后,往院外去了。    院内,于姝怀抱平郎,缩作一块,小声啜泣。而宁芝心头却是略有发憷,自她入府,少见老夫人发怒,似今日这般威严,是头一遭。    卫懿礼不知亦无暇顾及大儿媳所思,她看向于姝,问道:“你要哭至何时?”    于姝对她话充耳不闻,照旧嘤嘤的哭。    卫懿礼见她如此,一时怒到极致,抬手便将桌上的杯盏摔至于姝面前,叫她被那四溅碎瓷与突来的“嘭”声吓到不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