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景城外一片混乱,青烟从结界破口入了城。城内的百姓开始不受控制的扭打做一团。大泱的士兵们也受到了这青烟的迫害,只舞动着长矛乱砍,很本不顾是敌是友。草木开始有了异动,抖动着身躯,像要从土中走出来了。 许忠均甩了甩头,企图甩开脑中不清晰的意识,心中似乎还氤氲着一团要喷发出来的火,这一切都让他狂躁不安,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作战。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用意志力顽强的抗争时,忽如其来的一股力量安抚了他。 不光是他,所有吸了过多青烟的人的内心都得以平静了下来,草木不再有奇怪地抽动,周边的声音有那么一瞬是消匿了的。 这股力量安抚他们于无形,也增大了普九珠的功力,那些本是陆续消散的妖兵在倾刻间就覆灭了。 亦四面上一喜:“应该是小十八灭了青火了!” 亦十疑惑地皱起眉头,这烟不再浓烈了,青火该是真的灭了,可是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是哪里来的他们却不得而知。 半柱香之前,希图军扎营的小树林旁。禾戈业脸色煞白,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景象,他浑身轻颤着想挪却又挪不动步子,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缪司浑身是血的被捆在法坛的木柱上,鱼尾溃烂得不成样子,从前白皙洁净的身上布满了瘢痕,看着十分可怖。那双漂亮的眼睛轻阖着,看起来似乎只是睡着了,但是禾戈业却连唤他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禾戈业知道这青火是要用妖的磷屑来现成烧制的,所以当时才执意要跟着亦十八来找火点,他想着没准儿能深入希图军内部然后见到他,可是等真的见到了,他却连放声大哭都不能了,他怕自己情绪崩溃,怕自己发狂。 阳绮就站在缪司的旁边,亦三寻着阳绮也来了此处,禾戈业说不清当时阳绮看见他们时的表情,似是一切尽在掌握中又似带着半分解脱。那时候缪司还醒着,半开的眼睛盯着他。 不知道阳绮附在缪司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他就转身朝着亦三发起了攻击。两人一过招,周边便是劲风大起,亦十八施法毁了火种后便去帮衬亦三。树林里就只有他们五人,三人缠斗着,无人去管禾戈业和缪司,禾戈业打算过去把缪司救下来。 他不知道心中是喜是忧,只是步不成步地迈到了缪司跟前。缪司抬头对他扯出了个苍白无力的笑,禾戈业红着眼也对他笑,他以为他们总算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就这么几步路他都想好了,等把缪司救回宫后,他就好好给他治伤,再修个大池子把他养在里面,养得胖胖的。等自己每日干完了公事,就去看他,晚上他们再同从前一样共寝,他宠着他撒娇,任由他撒欢得拍着鱼尾,再也不会叫嚣着让他必须停下来。 可是缪司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在他笑完了后,身上忽然放出了耀眼的光芒,迅速地笼罩了整片树林。那么强烈的光,禾戈业不由被晃得遮上了眼。 身上是融融的暖意,他却听到了阳绮一声痛苦的低呼,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缪司却已经垂下了头,了无生气。 死一般的寂静,禾戈业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但他看着缪司方才还是惨白的脸色此刻已然青灰,怎么也不会相信缪司…… 亦三和亦十八看着倒地的阳绮也是一脸的诧异,方才他们在缠斗的时候,阳绮体内缪彧的魂识一直在引导着她作战,她明明是占了上风的,甚至方才亦十八还被他抓住了命门差点被吸了攻力,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这幅场景。 亦十八有些难以置信,盯着倒地不起的阳绮,木讷地问亦三:“三哥,阳绮和缪彧就这么死…死了?” 亦三闻声抬眼,奇怪地望着缪司的方向,“是,死了。那只鱼妖什么来头,居然是万年难遇的灵念妖。” 亦十八眼中写满了疑惑,他虽自小八卦,又常混迹于皇宫,自然是知晓了禾戈业和缪司间的关系,只是缪司居然是灵念妖这事儿,他是真一无所知。 这灵念妖不知道多少年前才有过,不靠妖力,靠的全是灵念,却是力量无穷的存在,传言这种妖怪除非自伤,否则不死不灭,是怎么和禾戈业扯上关系的? “三哥,他还是活的吧?”亦十八看了眼缪司纹丝不动的样子,又瞧见禾戈业灰白的面色,忍不住出声询问。 亦三思索了会儿:“本就受了伤,还释放了如此强大的力量,看样子大概是大概是…死了,我…也不敢断定。但是阳绮和缪司一定是他杀死的,因为灵念妖的念力可以除掉世界罪恶的存在。而且这青烟也必是因他才散去的。” 亦十八走到禾戈业身边,想伸手拍拍他肩膀,手伸到一半却发现怎么也拍不上去,眼前人的表情太过悲恸,他似乎都受了影响,心里发涩。 良久,亦十八才揉了揉脸,故作轻松道:“没事儿,咋们先把他放下来,说不定他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力量用了太多,昏过去了。” 哪料亦十八话音刚落,缪司的身体就从鱼尾开始半透明化。先前如木偶般僵硬站着的禾戈业像是忽然被人拉了线,扑着过去抱住了缪司,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却是半分声音都发不出来。 亦十八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看着禾戈业手抚上了缪司已经青灰的脸,良久,终于发出了暗哑的呜咽声,低泣让他口齿不清,可是亦十八离他们太近还是把话听得分明。他听到禾戈业说:“我已经后悔了呀,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呢…”不过一刻,缪司的身体完全的消散了。禾戈业望着手中的虚无,心里一慌,眼睛直瞪着那根木柱,亦十八见势不妙便,立马两指点上了禾戈业太阳穴,后者便昏睡过去了。 “三哥,你背着他,我扛东西。” “扛东西?” “就这些钵钵坛坛的,对了还有这捆人的绳子和木柱。得带回去给长老研究下,看缪司还有没有生路,不然这小子非死了不可。” “太子好端端的,怎么要死?” “这你还看不出来,他刚才那副恨不得以身殉情的模样够他死得透透的。” “阳绮尸体你也顺便扛着,我们带回去吧。”亦氏一族多半□□上呆笨,亦三被自己弟弟说得不好意思,便借故转移了话题。 亦十八气得咬牙,早知道他还不如扛禾戈业呢,起码比扛个死人强。他把法坛里的东西变小收入袖中,不情愿地走到阳绮跟前,蹲身下来,细看才发现阳绮长得格外好看。不满地“呿”了声,心道反派都如此好看。 等他抓着人的手,一把将其被在背上后,人死了没什么意识,两人自然贴得很紧,亦十八感觉到了柔软,身子才蓦地一顿,结巴道:“三哥,三哥,女……女……女的!” 亦三一愣,阳绮一直都是男人装扮,身形看着也不像女人,他从没往女伴男装上想过,不禁诧异道了声,“啊!”紧接着,像是生怕亦十八再说出什么话来,连忙道:“女的就更该你背,你年纪小不要拘泥于男女之防。” “我!”亦十八脸涨得通红,只能一路心里默念着,“阳姐姐,我真的是无意冒犯你的。我这也是不知道。你去了地府后可千万别找我。放心,等族长允许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地方安葬。来世保管男人命。” 阳绮一死,青火一灭,希图军的气势瞬间便弱了下来,看着大泱还有高人助阵,生了惧意,竟是节节败退。 希枫还在军帐里等着前线的战报,就听到了退兵的号角声。他手心发凉,总觉得有事发生。到了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最关心的不是战事而是他的祭司。 副将军一干人从外面回来,脸色颓然,跪在希枫跟前,“禀王上,富景城之战败了,是卑职无能,请王上降罪。” 希枫顾盼了一周并未寻到阳绮的身影,脸色陡变,“祭司呢?” “回王上,祭司大人在小树林里,并未与卑职同行。” “来人,立刻将祭司传呼回来。” 希枫刚说完话,外面就有个小兵叫嚣着“不好了,不好了。”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副将军一掌便将那人打的有些找不着北,随后低语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哪容得你放肆。” 那小兵瑟缩地看了眼希枫,眼里的惊慌未散,“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扰了王驾。是……是祭司大人……” 希枫心下一紧,“祭司怎么了。” “祭司大人被大泱的神兽打……打死了……” “你胡说!” 希枫勃然大怒,他才不会相信一个小兵的胡言乱语。 “王上,属下不敢谎报军情。属下在小树林亲眼所见。大泱的神兽一来,那个鱼妖也死了,连尸体都消失了。” “不可能,王里你立马派人去找祭司,找不到就别回来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王……王上,祭司大人的尸身被……被大泱的神兽带走了。” 希枫猛得退了一步,这小兵一字一句让他再也逃避不了阳绮真的死了的事实。他心口发闷,他的祭司大人怎么敢不来见他! “王上!”众人见着希枫噗出一口黑血,吓得齐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