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马,你去哪儿了?昨儿一天没看见你。” 亦十三刚变出伪装准备去小厨房就被王厨叫住了,一时之间站在院中倒是不知道如何接话,尬笑了几声,正要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被一道轻柔的女声给打断了。 “王厨,公主起了,说今日早上想吃你做的馄饨,要大份的,你且去备着吧。” “得嘞,得嘞。”王厨子一听是公主指定的他,甭提多高兴了,转眼就把亦十三抛之脑后。 亦十三见他走了,转身也便要离开。 “等等。”冬花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爱慕让她生了勇气开口。就在前面那个转角处,她因为来小厨房的路上崴了下脚,就在走廊里停下歇了会儿。却见得亦十三凭空出现,随后便幻化成了现在这副平凡无奇的模样。 她听到王厨子叫她付什么的那副熟稔的模样,想必是认识的。她顾不上心里的惊奇,只想先为他解围,然后,然后…… “付……公子,这可是你掉的香囊?”冬花伸出了手,手心里躺着一个银线包边的白缎面香囊,那双含着温情的眼则小心翼翼找寻着亦十三的眸子。 亦十三疑惑了一瞬,却又在见到她的样貌和神色时一瞬的了然,道:“姑娘面生我也不知如何称呼,不过这香囊却不是在下的,姑娘且先收着,总会等到它正真的主子。” 冬花一听,心里一下就凉了,身体涌动的温热血液都似乎是一瞬被外面的寒风侵袭过冰凉冻骨,脸色无端白上几分,十分勉强地拉出了笑意:“方才见公子就在前方,还以为……看样子是我弄错了。我叫冬花,公主身边当差的。你是?” 亦十三本来打算把话说到这儿就打止了,奈何对方还有要继续的念头。方才他刚现身就察觉到远处有微弱气息,以为是又来蹭吃的野猫,刚巧急着回厨房为禾戈雅准备早膳便没多留心,直到冬花走进解围他才知那里竟是个人。 亦十三晓得,方才的幻化术多半是被冬花瞧见了,却又幸好,眼前的人看起来该是不会对外乱说什么的。他认得她,不过是不想给自己沾惹上麻烦才说面生的。他也确定冬花认出了他先前的那张脸,不过饶是如此,这香囊他可是不敢收的。 地上积雪被踩得略微脏黑,还有些化为了雪水,这么洁白的香囊掉在雪水上怎么会半点污渍染不上。加上冬花那副娇怯的表情,亦十三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真傻了。 更何况民间许多书中都有记载,年轻男女赠香囊,木梳之类的小物件都是定情之用,或者互有好感才收的,他可不想有什么让禾戈雅有什么误会,当然是能多快拒绝就多快拒绝。 “付马,御厨。我还忙就先告辞了。”亦十三说完,生怕冬花再找点什么话题出来牵绊住他,便匆匆推诿离开了。 冬花瞠圆了眼,没想到亦十三居然还连个真名都吝啬于告诉她。自从他出现后,她就格外关注公主的动静,后来便又暗地撞见两人见面,她听得分明,公主叫他“亦十三”。 她也没想到,亦十三会避她如洪水猛兽。更没想到,禾戈雅一直叫她去小厨房找付马主掌她的膳食竟是因为付马就是亦十三。她之前来的不巧,都没正面遇到过亦十三,不然就算没撞见他幻化,也会认出他那双眼睛。 可是,她认得出又有什么用呢!他说‘姑娘面生’‘姑娘面生’…… 冬花望着亦十三的背影,猛地捏紧了手中的香囊,良久终于将东西死命甩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洁白的香囊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在脏黑的雪地上格外抢眼,看再抢眼也得不到主人的珍爱了。 亦十三去了小厨房,王厨此时正哼着小曲儿包馄饨,心情颇为不错。亦十三二话没说就将馅料接了过去,“王师傅辛苦了,我来帮你。” “去去去,你小子最近在公主跟前红得很,现在公主好不容易又想起我了,你还又想抢了去。我告诉你,没门儿,哼!”王厨子一把夺过碗盆,将亦十三赶去了一旁。 亦十三站在门口失笑,这时正好感应到了禾戈雅的召唤,就寻了个无人处飞身而去了。 “说查看疫情,结果就平白失踪了一天,传唤也不应。”禾戈雅嘟囔着。 亦十三揉了揉她的头,“回了趟水堰洞。” “那疫情究竟怎么样?” 亦十三轻轻蹙起了眉头,“还不算最糟糕,是妖怪作祟。” “不糟糕你还会不自觉皱眉?” 亦十三沉默了半响,他不过是不想禾戈雅太过忧虑罢了,不料教她一眼看穿,轻吐了口气:“族里会全力解决的,不用担心。” “那好,也算得我们两族能重修旧好。” “你看这套衣服好不好看?”禾戈雅话题转换的极快,一听说亦氏一族能帮忙,挎着的一张脸喜气了不少,大抵在她心里,亦十三什么都会,所以连带着认为他举族上下都是厉害神兽也算是半个天神式的人物。 亦十三也转眼去看她手上的华服,那衣服正红色,上面绣着云纹和一些奇特的符号,看起来该是符咒。衣边全是压上了宽亮的黑线,广袖长裙,十分大气。 “好看,这是你行祈福礼要穿的礼服吗?” “对啊,好看吧。不过,要不是有黑边看起来还真像是嫁衣。” 闻言,亦十三脸上爬上了粉红,他可以当这是暗示吗? 禾戈雅用余光瞟了他,心里微怒,这呆子不知道开口说点什么吗!算了算了,就是傻子,就是傻子。 亦十三犹豫了半响终于动了动嘴皮,禾戈雅状似无意心里却禁不住敲锣鼓,要来了,要来了…… “典礼在什么时候?”亦十三知道这礼服都拿出来了那肯定是在他走的这一天那大巫给挑好了祈福日,而且定是就在这几日了。 禾戈雅一听到这话,心里悬起的石头猛一下砸了下来,期待个鬼哦,生气!她猛一下放了手里的华服想发怒,可一转身看见年前人认真的表情和那张俊秀的脸,那些要出口的混账话又生生卡在了喉里。她摇了摇头,果然,色令智昏,先人诚不欺我。 “明日,大巫说要先定定曲江难民的心,越早越好,明天日子又还算不错,就决定在明日了。” 祈福礼是大泱的一种信仰,每回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就会开办此礼,以宽慰自己上天定会看到并救人于危难中。信仰就是这样,总是用一种神奇的力量催使着人坚强的走下去。这样低迷的曲江确实急迫地需要行一次祈福礼。 道理亦十三都懂,可是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带上了些纳闷儿的感觉,“明日?明日行礼不好。” “明日怎么了?” “明日是你生辰。”你及笄的日子。亦十三本想着就明日带她回水偃洞一趟的。 生在人间长在人间,他也同人一样有了越来越多的贪念。从前,他只想陪着她,后来他又渴望和她在一起。而在这两个愿望都达到后,现在他又开始奢望以后能娶了她,带她回去见一见族中的长辈,让那些想让他好好求仙道的长辈知道,他心中早有抉择。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你要送我什么及笄之礼?”禾戈雅惊喜道,她其实对生日从来没什么期待,因为从来没有人在意过,甚至生日那天只会让她想起自己是怎样害死了她母后的。可是眼前的人却让她有了份期待,那种等待惊喜的兴奋感也随之而来。 亦十三认真看了禾戈雅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面颊。沉思良久,既然那日带她回不了族里见不了长辈了,就送一个别的礼物吧。 他忽然抿唇轻笑:“不告诉你,你且等着生日那天自会知晓。” 禾戈雅嗔道,“还保密,有本事别送呀。”亦十三低笑,因为每回禾戈雅在他这里吃了败仗后张牙舞爪的样子都如出一辙的宛如斗鸡。他笑了一会儿就极快的收回,装出认真又听话的模样,“那好,那我就不送了。” “你……” “叩叩叩。”敲门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公主,你的早膳到了。”门外冬花轻柔的声音传来。 亦十三眉头一皱,禾戈雅轻推了他一把,“好了,来人了,你该走了。”亦十三回神,极快地在禾戈雅嘴上啄了一下口就平地消失了。 禾戈雅忍不住咬起一口小银牙,啐道:“我第一次见面没看错,就是登徒子。”明明是骂着,可脸上却漾出了甜蜜的笑。 “公主,奴婢进来了?” 禾戈雅收起了自己高扬的嘴角扬声说:“进来吧。” 冬花提着食盒,将里面的馄饨,碗筷摆上桌。眼睛却在屋内滴溜溜地快转了一圈,然后眸色暗了下去。而禾戈雅此时已经专心吃起了早饭对此浑然未觉。 “对了,明日除了祈福礼还是公主生辰呢?也不知道时候皇上会给公主招一个什么样的驸马。”冬花立在一旁,突然就开口调笑道。 禾戈雅捏着调羹的手一顿。不说她倒是没想起来,大泱历来有个规矩在公主及笄的那一日,及笄礼和赐婚圣旨都会一起送去公主府,以表达皇上对公主未来家庭美满的一种祝愿。 她眼下就要到十五了,还真怕禾胄程乱点鸳鸯谱。不过,转念一想禾胄程向来不关注她,她此时也没在皇宫,更没什么及笄庆典,想来禾胄程也不会搞什么赐婚。 待她回宫后,先将自己婚事拖上一拖,然后等亦十三一族解决了这次的疫情况肯定是和皇室归了旧好的,到时候她再去皇上跟前请婚旨好了,也抱个神仙美男归。管亦十三愿不愿意,她这个横了十五年的霸王花就想霸王硬上弓! 要是皇帝不同意,她就骗皇上她已经……对人实行了色|诱好了,想必禾胄呈为了皇室颜面不会不答应,哈哈…… “公主,你突然笑什么?” “没事,付马肯定是又帅又笨又温柔的,本公主命好,冬花你就放宽心好了。”禾戈雅不以为意,当是冬花期待她成婚却又不放心,便心里念起亦十三宽慰道。 冬花站在一旁,手绞紧了自己的衣角。人啊,一但相互离了心,无论一方做什么,在另一方的眼里都不过是刻意的伤害。比如现在,禾戈雅的言行在冬花眼里都逃不过炫耀二字。 她心里甚至怨毒地想皇上将禾戈雅随手指给别人,贵官痴傻之子,临国好色王子……谁都好,只要不是亦十三。她知道亦十三的身份定是不简单的,那般精通术法,又一身仙气飘飘,若是他有心想要取得皇上的认同太容易了。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她只能祈祷禾戈雅不要同他有关系了。若是两人真成婚了,她如何能天天看得那般剜心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