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疏忽了。拒了华阳,却忘记备一份用来平息她怒火的赔礼,一句简简单单的‘去不了’,显然没办法让她满意。
视线落在那言辞激烈的讨伐信上,淮纵苍白的脸露出笑容,没能如期出门,华阳极为直爽地表达了不满,而萧行……
她没想到萧行也会特意写信。
信里言辞敏锐的问她到底出了何事。
也是这句话,逼得淮纵不得不从床榻起身,逞强的想要提笔写封回信来安萧行的心。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尚未从遭受反噬的虚弱期走出来,眼下这样子,莫说拉弓射箭,便是简简单单的提笔写字都做不到。
由淮纵口述,阿薛提笔的信很快写好。
信派人送出去后,淮纵庆幸徽王爷不准她和萧行在婚前见面,否则,萧行聪明绝顶,见了她如今模样,瞒肯定瞒不住。
三年前桓决向淮纵表白,被拒。
第二天她的身体不知中毒还是怎的,每隔三月就会如昨夜那般承受切肤之痛,饶是她内功深厚,一次次的折磨也不好过。
当年病发,她对外透露身染风寒,病来如山倒,又倒霉地赶上萧行误会,与她断情,回忆往昔,淮纵头疼地揉揉脑壳:“阿薛,陪我去晒晒太阳吧。”
信送到王府,萧行拆开信封,一看便愣住——信是旁人代笔。
再仔细看,她的眸光瞬间低沉下来。
信里某人语气恶劣的嘲讽她疑神疑鬼。按往常作风,淮纵敢这样欠揍的和她说话,萧行早就怼回去了。可这次……
凭她对淮纵的了解,淮纵故意毒舌惹她恼火,是不想她反应过来担心,也就是说,淮纵……果然出事了?
又病了么?萧行想到三年来凛春侯多灾多病的身子骨,眉心刻痕略重。
华阳惊了一声,挥手从她眼前闪过:“怎么了小九?你一脸担忧的模样,是淮纵那小子又惹你了么?”
“没有。”萧行将信收起来,再抬头眼里多了分恳切:“华阳代我去侯府看看吧,淮纵自幼体弱,闹翻后我再没管过她死活,如今婚事在即,总不好再不闻不问,你去看看,她若是病了……”
听着她声音越来越低,华阳一笑:“好啦,我知道了,我这就帮你去看看,小九啊,你担心就直说嘛,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作甚?”
要不就说两人天生一对?华阳就没见过像淮纵和萧行这样死鸭子嘴硬的人。明明互相爱慕,却偏要装出相看两相厌的生疏模样。
从侯府离开,她骑马来到侯府,特意没让下人通禀,踏进主院,一眼就看到淮纵和婢女搂搂抱抱的一幕。
她惊得闭上眼,再睁开,确认自己没看错,火气蹭得从脚底板涌上来,“好个偷香窃玉醉卧美人膝的凛春侯!”
淮纵此刻也看到了她,啊的一声,想要起身偏偏手软脚软又窝回阿薛怀里,待看清华阳眼里怒火,晓得她误会后,淮纵道了句要糟:“华阳,别走啊!听我解释!”
华阳相信她眼睛看到的,气得不轻,难为阿九还在担心此人,竟不想某人躲在后院正风流快活呢!什么醉酒没法去狩猎,骗子!
她感受到一股被朋友欺骗背叛的感觉,没理会后面传来的声音。
软鞭破空而响,她单手握着鞭子,斥退众人,怒道:“谁敢拦本宫?放肆!”
“哎呀,你真得误会了。”
淮纵扶额,眼睁睁看着华阳如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头也不回从侯府冲出去,长叹一声:“这下完了。”
阿薛自责道:“公子,要不要奴婢将公主追回来?”
淮纵脸色发白地摇摇头:“随她去吧。她是公主,你便是追上去又能说什么?”
她本意是阻止萧行跑来关心她,没想到萧行比她想象的还要敏锐,不仅没被她气到,反而委托华阳来探望她。
这一刻她简直恨死了桓决,要不是她,自己和萧行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不仅如此,就连华阳也误会她了。
唉,等她这手软脚软的症状消退后再亲自解释吧。
华阳怒火朝天踏进徽王府,面对萧行,一腔火气被强行按下去,淮纵已经够不是人了,她不能再让小九伤心。
可萧行何等聪明?从侯府回来,华阳只字不提淮纵,已然令人生疑,萧行沏杯茶递过去:“你看到了什么?”
华阳否认:“没什么。”
萧行叹了口气:“说吧,淮纵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华阳硬着头皮将所看到的画面说出口,本以为萧行会雷霆震怒,却不想她只是点点头,眉眼寡淡:“我知道了。”
“你不生气?”华阳一脸震惊!
“生气有用吗?”萧行指腹划过杯壁:“三年前我气过、闹过,如今不还是和她拴在一根绳上?”
缓缓吐出胸口郁气,她道:“华阳,我只问你,你去时,淮纵脸色如何?”
到了此时还不忘惦记淮纵身体,华阳眼神古怪的瞧着她,半晌问道:“萧行,你是不是一早就喜欢她了?”
刻骨深情,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萧行沉默良久,话问出口华阳也觉得唐突,萧行此人心意埋得最深。
就在她不抱希望时,萧行眸眼氤氲着淡淡雾气,甚至唇角上扬整个人气质柔软的能将人溺死。
她轻点下巴,叹息道:“是啊。”
“你、你竟然承认了?”华阳见鬼似地看着她。
萧行抬眸浅笑直直望进她的眼:“若非情根深种,谁甘心和她纠缠呢?”
这一刻的萧行,整个人仿佛在发光,是华阳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忍不住嫉妒淮纵,恼怒淮纵,这么好的小九,她是瞎了才不知道珍惜吧!
仔细回想今日见到的淮纵,华阳后知后觉回道:“她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软绵绵的。”
萧行红唇微抿,她不说话,慢慢的华阳也回过味儿来,“你担心她有事瞒着咱们?”
越说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道:“说来也奇怪,三年来她大病小情不断,几乎每三月就要卧床一次,小时候病弱也就罢了,怎么长大了身体看起来更糟糕?”
她猛地咬了舌头:“等等!小九,你先别急着伤心,我想…我想我真得误会她了……”
“怎么说?”
华阳凑过去,一字一句道:“你还记得她身边那名唤阿薛的婢女么?以前淮纵和我说过,她心里一直将阿薛当做姐姐,淮纵那样清高极有原则的人,她会丧心病狂的对‘姐姐’下手吗?”
“不会。”萧行沉吟道:“她肯定有秘密瞒着咱们。我记得……淮纵大病小情不断,应该是从三年前起?”
这次华阳误会了那人,那三年前呢?
三年前她是不是同样错怪了她?
淮纵出身将门,一身武功连父王都说好,这样的人,身子骨原本该健健康康,怎么会突然病来如山倒?
萧行心里蓦然涌起一股恐慌,淮纵……到底瞒了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