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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片死寂中,凛春侯攥紧了金织袖口,薄唇紧抿,冷汗沿着下巴滑落,砸在地面碎成十八瓣。她嗓子干哑,捏着圣旨的手隐隐发抖,小脸惨白,看模样不像被赐婚,反像被推上了奈何桥。

怪可怜的。

宣旨太监低声一叹,话到嘴边没来得及过脑子就道了句“节哀。”

而后凛春小侯爷难过得好似要哭出来,眼睛红红的,向来风流不羁的性子遭此噩耗也有点承受不住。顺着婢女的手臂起身站稳,坐在雕花椅子的空当还不忘隐晦复杂地瞥了大太监眷生一眼:“本侯无事。”

清清凉凉的嗓音听得人颇为心动,大太监没再说什么。暗自思忖着:那句‘节哀’说得委实不是时候,这不是往人心口戳刀子么?没起到安慰效果,反使得气氛微沉。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酝酿了半晌的暴风雨不晓得啥时候降临。凛春小侯爷惨哦,娶了东陵郡主,这日子还怎么过?

日子没法过。

凛春侯面沉如水,清澈的眸子蒙了层浓郁的阴霾,圣旨被放在手边,她忍了又忍,连番深呼吸后,最终还是站起身:“要不然——”

大太监心里直突突,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行了大礼:“杂家先行告退,皇上那边还等着答复呢。”

跑得比兔子还快,追是追不上了。

追上了又如何?

皇上意思很明确,这婚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淮纵小脸垮下来,这时节也没心思讲究风雅了:“阿净。你帮我回忆回忆,这劳什子圣旨怎么来的?”

名唤阿净的小厮还没开口眼泪就淌下来:“难道不是打架打出来的吗?早知如此,侯爷该让着那东陵小女子啊!便是被她抓伤脸,总比娶了她强啊!”

淮纵呆呆地望着他,眼神空洞,被冻住的脑子慢慢转起来。

好吧,三天前她刚和萧行打了架。

至于为何打架……

淮纵捏了捏眉心,她哪知道萧行属猫的啊,说不过还动手了?

仔细看依稀能看到右脸淡淡的抓痕,过了三天了,价值千金的药膏抹在脸上,没留疤,但心里留没留疤就不知道了。

气恼地将铜镜扔进婢女怀里,淮纵心气不平:“说她假正经她还敢恼?整日花枝招展混迹在一群斯文败类里,被人占了便宜都不晓得。你说她是故意还是有意啊,我护着她,她还蹬鼻子上脸了?好好的诗会非跑过来惹我不快,要不是看在萧伯伯份上,本侯才不会理她!”

气呼呼在心底骂了萧行上百遍,抬头笔墨纸砚被摆放在跟前。她没好气道:“这是做什么?”

“斗诗啊。”阿净理所当然道:“往常侯爷恼了不都得写诗骂人吗?东陵小女子不识好歹,骂死她!”

“……”

圣旨啪得一声呼他脸上,淮纵扶额:“要骂也是我骂,你得瑟什么劲?”

“可她咒侯爷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啊!”

“呵。”淮纵薄唇轻掀,红袍乌发,腰窄腿长,懒洋洋站起身,风流气度尽显:“所以说她自食其果。这不,打了一架,她把自个赔进去了。”

阿净愤愤不平:“她还写诗讽刺侯爷不是男人!”

骂别的还能怼回去,骂不是男人,淮纵还真有点心虚。

摸摸鼻子,想着萧行泼墨分毫在士子楼洋洋洒洒写诗骂她的画面,还别说,这姑娘骂起人来挺犀利,饶是厚脸皮,淮纵也被骂得小脸一红。

萧行不仅善诗词,书画也是一绝,尖酸刻薄的小诗后面还不忘附送更刻薄的小画,巴掌大,笔法精湛甚为传神,就差指名道姓说她淮纵是被压的青楼小倌。

淮纵气得不行,这么不要脸的画哪能给别人看?

花重金兜兜转转将诗画买回来,没想到,第二天萧行就送了她份大礼。

整座鸾城,谁不晓得东陵郡主是凛春侯的前未婚妻,哪怕沾了个前字,那也不能当着她面和臭男人勾勾搭搭啊,刺激谁呢!

她可亲眼见那张家纨绔将爪子伸向萧行不盈一握的腰,帮了萧行,萧行反倒污蔑她存心不轨,冤得她当场找不着北,奋笔疾书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哪知萧行愈战愈勇,狼毫笔下愣将她说成伪君子真小人!

淮纵气得心肝脾肺都疼了。

什么水性杨花红杏出墙,那些混账话想都没想从嘴边秃噜出来,然后萧行炸了。

萧行一边护着野男人,一边和她骂战,且骂且战,锋利的爪子从她脸皮挠过,顿时见血。

淮纵心想,若非见了血,皇上也不可能逮准机会强硬赐婚。

说起来,凛春侯府和徽王府赶在十几年前就定下了姻亲关系,淮纵和萧行指腹为婚,至于为何好端端未婚妻成了前未婚妻,想到这事凛春小侯爷神色萎靡,归根到底还是萧行不信任她。

有时候她就在想,是不是萧行这辈子都改不了让她背黑锅的恶习。

忆当年,十五岁的年纪,稚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