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陆归荑冷冷地对他说,不抢了。
长根搔搔头,看看她,又下意识的去看也在附近淘米的茉娘。
陆归荑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茉娘,黑漆漆的眼中看不出喜怒,只有平静。但她的声音却不是那样,带着点傲慢,说:“别弄脏我的水。”
长根有点委屈,低声说:“我没碰到。”
茉娘和陆归荑眼神碰上,想了想,对长根说:“长根,让她自己拿。”
长根看看茉娘又看看陆归荑,轻轻地把水桶放到陆归荑脚边,没再说什么就跑回去砍柴了。
陆归荑用双手吃力的拿起水桶,自己回房。
进入房间后,陆归荑放下水桶挥了挥手,确认房间里布下的阻隔开始运作后,将水桶拿到屏风后,用木盆打了一盆水。
她将水盆拿到床边,拿起一根棒子下去搅了搅,用手感觉冰冷的井水变得温热后,打湿挂在床头的毛巾,开始替躺在床上的一名年轻女子擦身。
那名样貌姣好的女子约摸二十七八,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归琪,我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她今天又杀了人。”陆归荑动作轻柔缓慢,将那躺着的叫归琪的女子从脖子往下擦,轻声地说:“师兄还是没有踪影,你也一直醒不来。”
“三年了,你说如果师兄找到我们,发现她变成这样,是会生气?还是会选择原谅她?”手下停顿了片刻,陆归荑脸上浮现一个讽刺的神色,说:“我想,多半是选择原谅她吧。”
“之前人人都喜欢她,你也和她要好,就我不爱和她一起,现在呢?我却一直在助纣为虐,明明知道她在害人,却还是在替她调理身体。”
擦完了身,陆归荑又替归琪按摩她有点萎缩了的手脚肌肉,自嘲地说:“我明明知道她害了多少人,却不敢说出来。”
“我怕死!怕我死了就没有人可以照顾你,也怕没有人再记得陆家庄发生的一切!哪怕明知道师兄就算回来了,也可能会继续相信她,我也希望能够等师兄来,告诉他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其实什么都看到了,我看到她害了你!”
陆归荑想到那对双生子姐弟,那个姐姐对弟弟的照顾……她笑了,说:“归琪,有个人和你一样,哪怕自己陷入困境,也特别爱护自己弟弟。看到那个人,我就想起逃难的时候,你是怎么照顾她和照顾我的,可惜……”
陆归荑脸上的肌肉,因为回忆而微微颤抖,她想到那天自己躲在水下,被水冲走之前,看到归琪被害的场景。
当时归琪为了保护她们已经筋疲力尽,茶茶为了向追兵讨饶,将归琪推了出去……陆归荑每每想到那一幕,就会痛恨起带走自己的流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哪怕最后她找到了茶茶和归琪,看着活死人般的归琪,听着茶茶编造出一出可笑的谎言……
闭上眼,她咬牙忍着不让呜咽声溢出喉头:“归琪,在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之前,你不要醒。”
归琪不醒,茶茶才会放心。
如果不是所有来诊治的医师,都说归琪已经是个活死人,永远不会醒来,想必归琪早就已经被害死了。
擦干眼泪,捧起已经用过的水盆,陆归荑撒去阻挡核器。
出房门倒水的时候,她又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
“长安,我们可以去救人了!”田四郎兴冲冲地扬手,因为扶着的老人走不快,他也只能陪着慢慢走。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兴奋,他说:“这位是侑翁,是坎坻城以前建城的工师,他知道神女宫和城主府的所有阵法布局!”
果然长安是一个先生说那种人,算无遗漏,对,就是这个!田四郎佩服地想,之前长安给他钱,让他在学堂里四处交好,却特地交待他,要好好对待那种不得志的穷教习和穷学子。他还觉得蛮奇怪的,人人都喜欢找厉害的人靠拢,为什么长安净让他交好不如意的人。
现在他可算知道了,虽然之前找来的那些不得志的教习,以及核士未必有用,可是现在他找到了侑翁啊!
谁能想到,一个在学堂里清扫净室,走不稳手又抖,一副随时快要死掉一样的老头,竟然是一百多年前,建造坎坻城的伟大工师!
核工大师啊!
对了,也不能说那些穷教习没有用,这个消息就是那贼穷又贪杯的陈教习,喝多了后告诉他的。
越是不如意的人,越喜欢喝酒,喝多了就越爱说个不停。
他也是这样才从中知道了不少事情。
建造神女宫和城主府的工师?长安讶异地放下手上的图纸,他正和长荣等人,在探讨他准备为他们打造的武器。
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走得十分艰难,长安快步上前迎扶,掺起他另一边身子。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老,这么虚弱的老者。
黄沙坝里的老人因为习武的原因,身体都比较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