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和以不在从安面前吃东西,也就真是半点儿不带端着的了,大口大口嘶溜嘶溜吃得痛快,不一会儿一大碗馄饨就见了低。
贺穆清就不一样了,与主子同桌而食,他总是觉得不自在,再加上从前在宫里时,对于下人的规矩众多,他吃得反倒比顾和以慢上不少,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着。
忽然,一阵嘈杂声响起,伴随着小孩子的痛呼声。
顾和以撂了筷子,往声音来源处看去,见到两个衙差模样的人正将几个一身破布衣的孩子赶离街市,多半是他们占了街道,或是四处乞讨扰了人来往。
有个个头大些的孩子冲着衙差犟了两句,吵吵了起来,惹恼了衙差,衙差便跟他们动起了手。
几个孩子四散逃窜,其中一个孩子步子不稳,一头扎在了这丁香馄饨摊前。
“小兔崽子,我看你们这是皮痒痒了,非想混口牢饭吃吧!”那衙差一把制住了这个摔倒在地的孩子,嘴里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四周有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只是临近年三十,大家都是平民百姓,谁也不想在这时候沾染上什么厄运回家。
顾和以离他们只有两米远,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她虽是背对着他们,可耳旁小孩子的闷哼声不断传来,叫人有点坐不住。
周围的人都太冷漠了。
她抬头,环视过眼前,发现很多人面对这么一幕都面无表情的,像是这样一幕稀松平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甚至像是完全没察觉这回事似的。
也有心善的妇女或汉子用那种怜惜的眼神往那边看上一眼,却也没有上前。
看来是没人打算帮忙。
顾和以叹了一声,再这样下去那孩子还不被打残了。
她心里寻思着,衙差也不过就是政府雇佣的普通人罢了,在朝廷中地位低下,不算是正式官差,待遇并不算好,通常也都是下等家庭出身,是欺软怕硬靠向百姓索贿为生的,这种人……给钱应该就能处理吧?
抿抿唇,她轻轻起身,从袖袋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握在手里。
稍稍抬了手,拉扯了一下衙差的衣裳,她陪着笑,一边将手里的银子塞给了衙差,“官爷行行好,这几个孩子我一会儿指定给他们赶出去,不叫他们在这乞讨,您也消消气,临近年关的,这会儿就先算了吧。”
衙差根本就不算官差,被人叫上一声“官爷”,心里倒是很得意。
他颠了颠手里边的银子,火气一下子就顺了下去,上下扫视了两眼顾和以,见她衣着华贵,这身行头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心里不禁讽笑,大户女子就是钱多人傻,这种破事也烂掺和!可他也怕眼前的人是哪位高官家的千金,脸上是没敢带上讽意的,只道:“哼,那这回就先给他们个机会。”
说罢,收了银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顾和以舒了口气,果然无论什么时代,钱还是相对万能的,有了钱就是好办事儿。她转身就要回去坐,却被这个孩子拉扯住了衣袖。
她一回头,就见这个孩子冲她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从袖袋中掏出了一个铜板来,放在了孩子的手心,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孩子频频点头,然后拿着钱小跑着离开了。
顾和以回到座位上坐下,四周的摊贩和百姓有不少人都偷偷得瞧上她几眼。
贺穆清没想过自家小姐竟然会上前帮忙,毕竟顾家也并非官宦人家,商人家庭地位算不上多高,只富不贵罢了。他在宫中那么多年,早就知道“自扫门前雪”这么个道理,若是过分好心,早晚有一天会惹祸上身,给自己带来祸患。
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细声问道:“小姐为何……做这种很可能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其实他是想说,为何要多管闲事的,只是这么说似乎太是不敬了。
顾和以沉默了一下,为什么做这种事情呢?难道当真要看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当街被一个成年男人打残打死么?
她哼笑了一声,“花点钱就能换一条人命,为何不换呢?”
贺穆清愣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笑了,人命?命如草芥罢了,一个毫无长处的瘦弱小孩的命,在人牙子那里也不过就是小姐给衙差那二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