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等到了上海,坐上公交车,她的精神有点萎靡。
公交车上人比较多,云舒又上去得比较晚,已经没位置了。她把行李塞在司机师傅靠背后面的一个空隙里,自己就抓着附近的金属杆站着。
司机师傅正骂骂咧咧地抱怨着什么事,说:“别给我装疯卖傻的,我不吃这一套。你们不知道,我都来来回回载了她好几趟了。要是是辆空车我就不说她什么了,你看车上这么多人,每一趟都满满的,别人坐都没地方坐,她还要一直占着个位置,这不是浪费资源吗?反正这次到了市里,我一定要让她下车,不下也得下。”
上来得比较早的乘客知道他在抱怨什么,回应说:“她又不是不给你车费,你就让她坐着吧,有些人可能就喜欢坐在公交车上呢?”
司机说:“她有钱自己下去叫个出租车,来来回回随便开多久,绕着上海转圈都没事,我这上面已经够挤的了。她这样一直坐我车上,难道我晚上还把她载回家呀?”
云舒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人一直赖着不下车,司机师傅觉得人家浪费了一个座位。云舒环顾车厢,注意到最后一排靠边有位五六十岁的阿姨面色极为难看。这阿姨虽然身上衣服质量极好,可看人的眼神瑟缩胆怯,从始至终一直佝偻着身体,警惕地看着旁边每一个人。
注意到云舒的目光,阿姨更加惊慌,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怕吓到人家,云舒只得把视线收了回来。
这辆公交前段路程和高架路段不停车。等下了高架,车上的乘客才在各个站台陆续下车。云舒原本打算再往前乘几站,司机师傅却忽然把车停住,起了身。他径直走到最后排,对坐在最角落里的那个阿姨说:“你不能再呆着不下车了,我总不至于再把你带到首发站去。像什么样子?赶紧下车吧。”
阿姨不想下车,但她很怕人,怕面前的司机,也怕车上人的目光,最后只得畏畏缩缩地下了车。
云舒犹豫了一下,索性也跟着她下去了。
2015年7月,上海
这两天的天气特别晴朗,阳光穿透了上海上空经久不散的层层雾霾。因为晴朗,所以也炎热,大街上的人总是行色匆匆,不想在空调室以外呼吸哪怕一口空气。
温韵迪的大办公室朝外开着一个巨型落地窗,从这往外可以看到一片湖景和远处的东方明珠。他在窗前站着看风景,没说话。身后的人却因此越来越紧张,额头的汗大片大片地往外冒,明明开足了冷气,他却没有一点凉快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温韵迪才转过身来,开口说话时声音并不带多少怒意,“人不见了就去找,跑过来问我怎么办,岂不是耽搁时间?让他们继续找找,再找不到就报警。”
温韵迪声音越是平淡,前面的人汗就流得越厉害。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多么冷血,也许在他的世界里根本不明白感情为何物,要知道如今不知去向人可是他生了病的亲生母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见对面的人在发呆,温韵迪平淡而冷漠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对方忙回过神,谨慎地说:“没,没问题了。不过……夫人最近一直有点反常,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偷溜出门了,之前一次是我们发现得早,她没走远。而且她最近不愿意吃药,总说自己没病,还说……”他偷偷地看了眼温韵迪的脸色才敢继续说,“还说,有人要害她。”
温韵迪没有情绪、轻描淡写地说:“她这么说不就是有病?疑神疑鬼也是精神病的表现之一。等她回来了,你打个电话问霍医生,看需不需要增加用药量。”
“这……”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忙应声,“是,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温韵迪淡淡地点头,等人退出去后,他再次转过身看向外面的湖景,无声,而平静。
他一直就这么站着,静止得像个精致的雕像,直等到很长一段时间后,助理王旭敲门进来,他才再一次转过身。他身边调教过的人都比较专业,从不在他面前多说一句废话,也从不露出任何好奇的神色。王旭进来,只低着头问:“温总,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温韵迪慢悠悠地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帮我去查一个人,她叫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