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公主缓缓走到了桌前,开口道:“师傅若是想要喝花间酒,桃夭便让司酝那边准备好两坛花间,让宫女给师傅送到仙来居。” “为师倒不是嗜酒如命的,不过,你这让司膳宫女将酒坛子一路抱过来,为师怎么着都是要给你担了这嗜酒如命的名了。” “师傅对桃夭最好了。” “你别急着恭维为师,为师让你背诵的《女诫》,背诵的如何了?” “师傅,你也晓得,我一看到字,便头昏,昏昏欲睡,桃夭委实做不到一目千行。” “为师何时让你学那简文帝了?你一个时辰诵得一句话,晓得一句话的意思,为师也便知足了。” 桃夭瞧了桌上的芰荷冬瓜汤,俯身端起汤碗,讨好道:“师傅将这汤趁热喝了吧!” 若昭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冬瓜汤,尝了一口,道:“桃夭,你好生背诵,若是十日之后背诵不了卑弱一章,可别怪为师不讲情面,用皇上御赐的竹板子敲打公主的手心。” “师傅,桃夭晓得了,师傅多喝点,多喝点。” “丝绢姐姐将酒坛子给菱角吧!” 菱角接过了一坛子未满,半摊子晃悠的酒坛,丝绢施身,“回禀文安公主,回禀宋学士,咸安公主那边的芰荷冬瓜汤,奴婢也是要去送的,这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奴婢再晚了,怕是回去要挨训了。” “你也是要给相思送汤的?” “是。” “你快些给妹妹送去,送晚了,让她吃不到好吃的,怕是她又要说本公主这个作姐姐的都不关心她了,暗自念叨,让本公主直打喷嚏。” 文安公主抬手用手绢遮住口,象征性的呵欠了一声,宋学士笑了笑。 “奴婢这先退下了。” 丝绢宫女退出了宫殿的门,桃夭瞧着师傅,凝眉道:“师傅,你原来是这般打算的——” “怎么了?为师的好徒弟?” 文安公主哼了哼,道:“本公主在桃园便疑惑师傅为何叫司膳宫女来找本公主,却不是让随身的宫女枝芽和菱角才唤本公主回宫,本宫女听了司膳公主的话,这才意识到师傅是心机重的。” “嗯,公主想的不错。” 若昭手托着汤碗,将一块冬瓜吃到了口中。 文安公主抬头仰望殿中雕龙刻凤的红柱子,父皇为何选了这般心机重的女子来当她的师傅。 她的好日子委实是到头了。 ------------------ 甘露殿 司膳宫女芸豆将汤端到了桌前,将汤碗先放在皇上手边,移动着小碎步,来到了郑大人的身侧,又将另一碗汤放在了郑大人的手边。 司膳宫女双手托着红木盘子,候在一旁,未敢言语。 良久,棋盘零落多子。 郑居业大人伸手又拿了白棋子,他的手,隔空游走在经纬之中,却迟迟未落子。 “居业。”皇上开了口,瞧了一眼他。 郑大人将棋子放入了棋盒中,回禀道:“皇上,臣已经输了,臣断然没有再翻盘的可能性。” “居业,你这般快便认输了,指定是这芰荷冬瓜汤扰乱了你的心神。” 郑大人抬手擦了擦汗,道:“是皇上的棋艺精湛,微臣实在是不能及。” 皇上将汤碗端起,两指捻着勺子,轻搅动了下汤,才将清汤抿了一下,道了句:“居业,这汤不错。” 郑居业大人这才将汤碗拿起,连着尝了三勺子,又吃了一块汤里边的冬瓜。 “看来居业真是饿了。” 郑居业手托着汤碗,“皇上,这都快到午时了。” “是吗?朕觉得时辰还尚早,居业再和朕对上一盘。” 皇上已然将汤碗放到了桌边,郑居业又将汤碗中的汤喝了两口,嚼了三块冬瓜,才将略有不舍的将汤碗放在了桌边。 芸豆端着盘子,将汤碗收在了盘中。 “退下吧!” “是。” ------------------- 含象殿 韦贤妃坐在殿中,司膳司宫女芸豆端着芰荷冬瓜汤进入了殿内。 “娘娘,这是皇上交代奴婢给娘娘送来的汤。” 韦贤妃的贴身宫女画琅接过芸豆手中的汤碗,韦贤妃开了口,问道:“皇上特意交代膳房做的?” “回禀娘娘,皇上下了朝,便让内侍交代了膳房,还让膳房送了冬瓜去了甘露殿。皇上交代将熬好的冬瓜汤送到各个公主殿中,并嘱咐也要送到几位娘娘的殿中。” “皇上交代膳房将冬瓜送入了甘露殿?” “奴婢并不晓得。” 画珠端着茶盏入了殿,回禀道:“娘娘,冬瓜是皇上赏赐给郑大人的,郑大人的书童抱着冬瓜先回了府,而郑大人从下朝便陪着皇上下棋,一直下了几个时辰。” 司膳司宫女芸豆接了话,“奴婢端了盘子离开宫殿时,皇上还让郑大人在陪着下上一盘。” 韦贤妃将桌上放着的芰荷冬瓜汤瞧了一眼,挥手道:“汤放着,你下去吧!” “是。” 韦贤妃手抚弄着汤碗的边,看着汤中的芰荷冬瓜出了神。 韦贤妃深思良久。 “娘娘,再不喝汤,便要凉了。” 韦贤妃缓缓将汤碗端起,尝了一口,将汤碗放下,“这汤有些发涩。” 画琅疑惑的瞧着汤碗,脱口而出,“发涩?奴婢这便告诉膳房的尚宫,芰荷冬瓜汤竟做的发涩。” “画琅。”画珠唤了一声毛躁的画琅。 “姐姐,你别——”画琅的话还未说完,画珠瞪了她,画琅住了口。 韦贤妃瞧着汤碗,悠悠感叹道:“皇上拉着郑大人下棋,还让膳房做了芰荷冬瓜汤,想必又是因为回纥向我朝提亲求娶公主的事。” “求娶公主?”画珠听了这话,怔住了。 -------------- 甘露殿 连下了不知多少局,郑大人便输了多少局,此时已是天昏。 “皇上,臣输了。” “居业,你已经输了多少局了?这般有意思吗?” 郑居业起身,跪地行礼,言道:“皇上,臣并未……” “并未什么——并未让着朕吗?” “臣不敢。” 皇上将手中的棋子丢到了棋盘之上,弄乱了棋局中的几子。 “你可以退下了。” 郑居业叩首,“微臣告退。” -------------- 郑府 “夫人,让厨房先给我准备些吃的,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要将我饿死了。” 郑夫人倒出了一盏茶,递到了郑居业的跟前,“我还以为夫君今日又回不来了呢!”郑夫人抱怨了一句,便抬手为郑大人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今日中午做的芰荷冬瓜汤还剩了不少,我让厨房去热了。” 郑大人握住了他夫人的手,“夫人最好了。” 汤碗端上了桌,郑大人喝了两口汤,连吞下了好几块冬瓜,悠悠道:“还是夫人做的芰荷冬瓜汤好喝。” “夫君在宫内也喝了芰荷冬瓜汤?” 郑大人又吃了两块冬瓜,念道:“皇上只抿了一口冬瓜汤,我也只是喝了两口汤,吃了几块冬瓜。” “夫君,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好解决?” 郑大人叹了声,问了句:“夫人,宋公子可睡下了?” “宋公子在教授涵儿读书,刚才我还让厨房也给他们送去了芰荷冬瓜汤和糕点。” 郑大人听了这话,将汤碗放在了桌上,道了句,“我过去看看。” ------------------ “吾君孰为介?子之乘矣,何问吾名字?” 郑涵念着书籍,便打了个哈欠,“师傅,已经念了好几遍了,我可不可以去睡了?” 宋庆臣背着手走了四五步,并未理睬郑涵。 “师傅,师傅,今日可否就念到这里了。” 宋庆臣这才转过了头,瞧了他一眼,“念了好几遍,那你说说你对这一篇文章有何看法?” “灵公为无道。” 宋庆臣凝眉瞧了他一眼,追问了句,“无道?” 郑涵垂头,道:“那我再念一遍。” 郑涵捧着书籍,痴痴呆呆的坐着,摇头晃挠的念叨着,“灵公为无道,使诸大夫皆内朝,然后处乎台上引弹而弹之,已趋而辟丸,是乐而已矣。” 郑居业来到了书房的门前,听了几句,便推开了书房的门,进入了书房。 “子大夫也,欲视之则就而视之。” 郑居业站在郑涵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郑涵后背发了凉,转头看了他,唤了句,“父亲,你回来了啊!” 郑居业凝眉,冷冷的道了句,“不好好念,便别念了。” “父亲,我在念着呢!我在念着呢!我念道赵盾上完朝出来,与大夫们站在外朝,有人抬了一个筐从宫中小门出来。” “那你对这一篇有什么看法?” 郑涵回了句,“晋灵公委实是个不行正道的君王,膳宰没有将熊掌做熟,国君便生气拿斗打他的头把他打死了,还将那人的尸体肢解了。” 郑居业瞧着他,“总结来说,是什么?” “晋灵公是个暴君,脾气很不好。” 郑居业吹胡子瞪眼睛,“我的脾气也很不好,你给我出去站着。” 郑涵站了起来, “父亲,天色也不早了,我都困了,出去又没有光,我也读不了书,出去站着,没有意思。” “给我出去,好好站着。” “哦。” 郑涵出了书房,宋庆臣走到了桌前,倒了茶,将茶盏递到郑大人面前,才缓缓开了口,“郑大人喝口茶,消消火。” “宋公子觉得我国有何攘夷的办法?” 郑大人和宋庆臣坐在了桌的两边。 宋公子一笑,淡淡的说道:“依现在的局势来看,只有北联回纥,南联南诏,西联大食,共同抵御吐蕃。” “不错,我朝与吐蕃交战,素来胜少败多,若想抵御吐蕃,只有联合回纥、南诏、大食之力,我国与南诏和大食早已联盟,但是回纥那边,这几年,皇上连着让人送了多封书信过去,奈何宁国公主死心眼,想不开,迟迟不肯再嫁顿莫贺达干,这对我国与回纥联盟必然有影响。” 宋公子缓缓道了句,“宁国公主毕竟是妇道人家,想不通,也有情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