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老翁怒而举杖,直直朝孔喧招呼过去。
心念电闪之间,莫比鹤横出两步、抬掌接住鹿头杖。
正此时,刚刚赶到的太渊长老,顾不上别的忙不迭查看宝贝徒儿是何情形。
而洞星子、荧惑两位星君,均眉头紧拧、面色发沉,看向布安丘的双眼,不友善之意已是极为明显。
早就眼疾腿快躲到莫比鹤身后的孔喧,一脸惊慌地叫道:“师伯救我!弟子亲眼所见,就是这老头想杀乐天,现在还要灭弟子的口。”
“你这小畜生!”
布安丘暴跳如雷、气得老脸涨红。未及回头,便觉手中一振。
莫比鹤掌中发力,那布安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千峰尽一剑挑飞手中鹿头杖;
莫比鹤双臂如游龙走蛇、双掌似风中摆柳,将将欺身上前,便已拍出两股掌风,直照布安丘的胸前印去。
不及应对,更避无可避,布安丘竟一手将侧旁那中年剑客提到身前。
“噗!”
那中年剑客莫名受了两掌,当下便喷了口血水,头一歪,昏死过去。
布安丘一只铁爪这才松开中年剑客的右肩,心中暗道不好。
方才这一下,纯粹是本能反应。
当年在大佛山之时,他就是用这招‘蛇盘手’,将那金刀刘门主抓到自己身前,挡了陈齐英以命为代价的燃血一掌。
不过,眼下势态紧急,他完全顾不上担心自己这一招,是否被人指摘,只大叫道:
“好你个司空山,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竟敢害人性命。
诸位门主,便是这般同道之谊吗?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布老族长,慎言。”洞明子星君面容罕见露出威色,道:“吾门弟子,亲眼见布老你出手伤人。
若未做过,何惧之有,讲明白便是了。何故有那欲灭口之举呢?”
布安丘张嘴便想喊冤,却发觉所有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那样的冰冷,不少还充满了鄙夷之色。
连原本与他商议好,主力煽动群情、逼宫司空山的另十几个门派掌门、家主,此时纷纷躲开他的目光,皆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冷漠表情。
想他老布,行走江湖几十年,前后参加过两次江湖甲子大会,何曾遭受过这等白眼。
世态炎凉,人心真实。
何以如此、何故落到这步田地?
是那小子,就是那小子。
一切都是因为那小子!
布安丘愤恨地看向那个躺倒在地的家伙。
当他瞎了不成?
根本就不曾被苗德仁的剑刺中,又怎来中毒一说?
还喷血、倒地,简直无赖至极、无耻至极!
可…他明知是这么回事,却靠近不了那小子,根本没法子拆穿假装中毒、就地一躺的地痞无赖行径。
布局早早被破,此时连这点算计都做不到。
他布安丘,当真是白活这十多载,白走六十多年江湖路了啊!
一时间,进也进不得、退也无路退的布氏老族长布安丘,内心百味杂陈。
真叫一个,越想越堵,越堵越气。
气极不怒反笑。
布安丘仰天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
笑自己棋差一着,笑自己竟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阴诈小子,狠狠摆了一道。
他反复推算,无论如何都破不了的死局,竟被对方简简单单就地一躺,给化解了。
“尚有一丝气息!”
比试台上,刚刚到达的雀神君座下五弟子伏源,探查了苗德仁的气息脉搏、气海神藏后,迅速将那把钉着苗德仁右手的剑拔出,又从袖袋中掏出一支小玉瓶,倒出一颗赤红色丹药,塞进苗德仁口中。
“此人中的,乃是断离恨之毒。”
断离恨,苗疆五毒之一。毒性猛烈,号称见血封喉。即便只是吸入,都可伤人肺腑。
被太渊、吴支祁、熊玘、撒尔等人团团围住的那边,澹台凤羽也放下范贤的右手,也从袖袋中取出一支小玉瓶,也倒出一颗赤红色丹药,捏开范贤的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药丸塞进他嘴里。
同时,伏源盘腿坐下,让两名随侍弟子将苗德仁扶坐起。将双掌帖在苗德仁背后,运起罡气将其体内的剧毒聚于一处,以免游走心脉窍穴,那就神仙难救了。
有样学样,澹台凤羽也让熊玘和撒尔将范贤扶起,自己则盘腿坐下,假模假式地运起罡气。
“中此毒,便是保住性命,神藏也会有损。轻则犹如孩童,重则心志全失。”
有雀神峰的随侍弟子如此说道。
仍躲在莫比鹤身后的孔喧,露出小半个脑袋,指着布安丘骂道:“老贼!交出解药来。”
“你这小畜生,休要再污蔑老朽。你哪只眼睛看到,是老朽伤的他。”
布安丘心底虽又气又荒凉,却如何也不会束手就擒,坦认下一切的。
丰富的江湖经验,让他明白一个颠簸不破的真理。
死无对证。
“不是你,还会有谁。”孔喧扯着莫比鹤的衣袖,很小心地移到范贤身边,将范贤左手手指上那条乌青色划痕展示了一下,道:“方才,除了你对乐天出手,并无旁人。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并非我一人。”
“是是…”
江湖看客们纷纷点头应和。
“师伯,这老头身上一定有解药!”
布安丘冷哼一声,道:“竖子无礼,再攀扯,休怪老朽对你不客气!
那小子方才不是与苗公子比试么?刀剑无眼,何时伤了,谁又说的清。”
洞明子星君目光一凛,狐疑问道:“刀剑无眼?布老言下之意,是说苗公子剑上有毒?”
“这老朽就不知道了,那剑上是否落了毒,查一查不就清楚了。”
此时,布安丘已经冷静下来了,当务之急是速速将那无名小卒扣到他头顶上的这口锅,给掀了。
而台上的酒翁,猛然间全都想明白了。喊了声“来人”,混在普通弟子中的七名阵徒跃身上台,酒翁将手里拎着的两个苗家护卫扔将过去。
“师叔,伏源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若需解毒,还得返回雀神峰。”
伏源说罢,洞明子星君当即挥袖道:“速去!”
不由分说,伏源、酒翁及众阵徒,带着苗德仁、苗家护卫和那把毒剑;澹台凤羽让熊玘背起范贤,紧跟自家师兄一同返回雀神峰。
同行的自然还有太渊长老、吕文乙与撒尔。
远远的,人群中。
两名某门派随从打扮的中年男女,眯眼、双手抱胸,同款思索状。
望着一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路人龙套谭木匠“哦”的一声,恍然大悟道:“主上说的躺,原来是这个意思。”
一旁扎着青花布头巾、仆妇模样的唐婶,笑道:“主上的戏,真是越来越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