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鸫越走越心慌。
他感到整座城市就仿佛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死城,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任何活物。
他的手机还在弓包里,电量还剩三分之一。
他走了一路,在各种开阔地试图寻找信号,不过根本没用。别说电话或者网络信号,连内置的离线导航系统也无法使用。
没有办法,季鸫只能凭借着记忆,朝着城中心的方向前进。
大约过了半小时,他估摸着自己应该走了差不多有两公里了,视野之中,依然是死寂一片的灰蒙蒙的街景。
——这城里的人呢?到底都到哪儿去了?
季鸫的心中第一百零一次浮现出这个疑问。
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两年前,他第一次到东瀛参加国际性大赛,比赛结束之后,他和队友顺便在参赛城市附近玩了一圈。
当时,他就参观了当地的一座活火山,在乘坐索道车经过喷火口附近时,就闻到过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硫磺和硫化氢气体混合而成的,古怪而非常具有辨识度的气味。
而且,再看看铅云罩顶的天空,以及漫天飘舞的灰烬,季鸫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来到了传说中被火山喷发摧毁的庞贝城,入目所及,只有无穷无尽的灰烬。
可这座东部沿海城市附近又哪来的火山呢?
季鸫虽然是个体育特长生,可能文化课成绩算不上多好,但他觉得,自己的地理总不至于差到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等等……
季鸫心中“咯噔”一跳。
——如果这些真的是火山灰的话……
季鸫伸出手,接住一片指甲盖大的落灰,捏在指尖搓了搓,仔细感受了一下它的质感和温度。
灰质不算细腻,能摸出不规则的砂石状颗粒,确实还带着余温,而且中心的温度比表面的更高一些。
——假设……只是假设……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假设这些真的是火山灰的话,那么这里会不会真的复制了两千年前庞贝城的悲剧,城里的人不是撤离了,就是被火山爆发时的毒气和热灰给搞死了?
想到这里,季鸫不由得原地转了一个圈,警惕地四下打量。
他是真的很怕自己冷不丁就看到路边倒着一具尸体,周身盖了层凝固的泥壳子。
只可惜,季鸫还是低估了这座城市的惊悚程度。
因为,他很快就看到了一样令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那是一条连衣裙。
正确的说,那是一条很普通的,短袖的连衣裙,雪纺质地,红底碎花,裙摆宽大,领口还别着一枚小猫图案的扣针。每年盛夏时节,总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儿会穿成这样压马路,成为城市里一道明媚的风景线。
一条裙子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奇怪的是,恰恰是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裙子,却像一朵被灰烬覆盖的花朵一般,松垮垮地散落在街口。
季鸫慢慢地靠近,蹲下,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拉住红裙的领子,小心翼翼地将拽起一角,就仿佛他在触碰的,是一颗正在倒计时的定时炸=弹一般。
然后下一秒,他跟踩中了电门似的蹦了起来,撒开手,一连向后退了三步。
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滑落,他用尽全身的忍耐力,才控制住了自己失声尖叫的冲动。
因为,就在刚才,他透过连衣裙的领口,看到了属于年轻女性的,内衬背心的肩带。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
季鸫脑中一片混乱,好像有许多声音正在耳边咆哮,全都重复质问着同一个问题。
如果只有一条裙子,那么他还能推测,是有人在匆忙撤离城市的时候,不小心将它遗落在街上的。
但如果裙子里面,还有一件打底用的小背心呢?
他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冷颤。
事实上,季鸫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个极为骇人的猜测,不合常理、匪夷所思,但却最符合现时的情况。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再一次朝地上堆叠着的连衣裙伸出手。
而这一次,季鸫掀开了层层叠叠的裙摆。
然后,他看到了,刚才被裙摆盖住的,一对白色的女士细跟凉鞋。
——卧槽!
这下子,季鸫除了这一声硬被他憋回嗓子眼里的惊呼,已经不知还能作何反应了。
他的猜测,很可能成真了!
这不是一些随意丢弃在街上的衣物!
是它们的主人,在身上穿着它们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忽然消失了。肉=体如同烟尘一般散去,只在这里留下空荡荡的一身衣裙!
季鸫松开裙子,站起身,后退两步,然后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原地转了几个圈圈。
他一贯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是相当不错的。越是压力山大的时候,越是能保持冷静,甚少因为什么意外而乱了分寸。
不过,在他以往十九年的人生里,所经历过的所有的重大转折都很正常,而且绝对不包括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座被灰烬掩埋的无人空城中,还在街上发现了一条失去了支撑它的躯体的连衣裙。
——不,等等,这种事情完全不合常理吧?
季鸫一边试图说服自己,一边第三次蹲下身去检查那条红底碎花的裙子。
有了前两回的经验,又努力做过心理建设之后,这次他就显得镇定了不少。
除了鞋子之外,他又在裙摆下发现了一只小小的手袋,里面只有一部投屏手机和个人IC终端,以及一些女孩子出门时常带的零碎小物件。
这下子,季鸫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刚才的猜测,很可能确实是真的。
毕竟谁也不会在逃命的时候,还要完整脱下全身的衣服鞋子,甚至连随身的手提包连带里头的证件也一起丢弃的。
所以,这套衣服的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