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十二月飘雪常伴,时而温柔时而凛冽。特别是当雪景与心境作陪,总会产生与众不同的维系。 此刻我绝望地跌坐在地上,看着满天的雪花簌簌而落。眼角的泪水仿佛凝冻一般流不下面庞,左手皲裂处被地上碎石摩擦破皮,开胶的鞋底向我无辜地张着大嘴巴。 街道上人影匆匆,他们从我身旁仓促地走过去,不留下一丝注目。寒风刮得越来越冷,这雪也越下越大。 我苦笑一声,将头上的发绳解下,然后用它使劲地把靴子由底向上绑起来,并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苦中作乐,我最擅长的事情。 我将掉落在地的帆布包捡起来,然后艰难地用手支撑着起身,使劲地将蹭在衣服上的碎雪拍落。双手疼得厉害,我忍不住“呲”了一声,引得旁边一对过路情侣的侧目。那个男生见状将身旁女生的手拉得更紧,两个人相扶离去的背影着实唯美。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一边在心里默念自己十几年来的座右铭,一边继续向前面的公交站牌跑去,冷风刷刷地刮在脸上,还不忘钻进我那破烂的靴子里。 今天应该是我此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从早上实习迟到被陈川梓劈头盖脸地骂,到现在苦哈哈地冒着大雪去送资料,然后因为赶公交车摔了个四面朝天,靴子还不合时宜地开了胶…… 此刻右眼皮仍旧跳个不停,我只祈求上天不要再发生什么事了,保佑我顺利送达顺利返回。 好不容易坐上公交车,我长呼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二十分,距离约好的见面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雪花悠悠地飘过车窗,不坐片刻逗留。我回想着自己走出杂志社前经历“批评”的场景—— 当我早上迟到四分钟走进杂志社后,陈川梓用她那尖锐的声音诉说着对我的不满:“林夕晓!你还是个实习生就敢迟到了?我们几个编辑每天兢兢业业不是为了给你们这种小姑娘放纵的机会!” 昨天我修改稿子到凌晨三点,为的就是将文章最完美的呈现。今天早上艰难地起床后我便赶紧跑出门,连每天不能缺少的手套都忘记了拿。 这些我不需要解释,因为在陈川梓她们的眼中,解释就是反驳,反驳等于态度恶劣,态度恶劣便是工作表现差。 我极其卑恳地致歉,将想脱口而出的委屈和在眼眶打转的难过一同生生地咽了回去。 坐在旁边看好戏的梁绯向我投之一贯的鄙夷,然后扭头对陈川梓建议道:“无量传媒那里你不是不想去么?何不交给我们这位林妹妹?” 陈川梓霎时拍手赞同,开心地说道:“绯绯你真是帮我解决了一件烦心事!我还在想今天该怎么去应付那个色鬼……” 她说到这里赶忙捂住嘴,转身对我一笑:“夕晓,今天上午你不用写稿子,帮我送一份采访资料。”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拿过资料,不解地问道:“这个资料不能传真过去吗?以前不都是……” “林夕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让你送就去送!记住,这事关我们这季度的业绩点,明年的广告投资也指望于此了。”陈川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你能不能顺利地转正,就看你今天能否让这位大人物同意接受我们杂志社的采访。” 我心一颤,又激动又惶恐。自己每天忍着委屈没日没夜地写稿子改稿子,不就是为了留下来成为这家杂志社的正式编辑吗? 陈川梓将一张名片放到我手里:“你把资料交给他后,确定好采访的时间和地点就可以回来了。姓名和地址都在名片上写着。” 一声到站提示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我拿出兜里的那张名片再次看了看,无量传媒CEO吴良。陈川梓口中的,色狼? 那又有什么可怕的,我苦笑地心想。相貌平平如我,狼狈不堪如我,再饿的色狼恐怕都不会入眼吧? 我起身下车,打开手机按照地图指示向目的地走去。这场雪似乎没有要停的节奏,头发湿的已经快能结冰了。我将书包举到头上挡雪,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书中读到的一句诗:“人羡春风三尺雪,谁问秋江半月寒。”此时此刻真是应景。 终于到了办公楼前,我看了下时间还有六分钟,急忙向门口跑去。正欲入内,两个保安大叔伸手拦住,从上往下打量了我一遍,然后冷冷地问道:“干什么的?” “送资料的,给八楼无量传媒的吴良董事长。”我拿出兜里的实习证给他看,趁机在门口的地毯上用力踩了踩,无奈鞋底积水太多,貌似未减分毫。 “佳丽杂志社实习编辑。”保安看了一眼实习证,面带不屑地还给我,依旧是冷冷的语气:“进去吧,送完就赶紧出来。” 这种以貌取人之徒,从我开始实习起便司空见惯。我将实习证重新装进兜里,然后在他旁边使劲地拍了拍身上的雪,故意将雪水甩在他身上。保安瞪着眼睛要说什么,我不理会兀自转身走了进去。 按下电梯键,我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自拍模式,捋了捋额前的湿刘海,又把眼角的眼屎抠掉,想尽快将仪容整理好。突然镜头里出现一个笑着的男人脸,生生吓了我一大跳。 我回过头一瞅,一个穿着考究,面目俊朗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我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 我想起自己刚才那并不是怎么优雅的动作,老脸一红赶紧扭过头来。他长得好帅啊!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我天,他不会看见我抠眼屎了吧?看见又怎样!出了这个门谁又认识谁呢! 我在一秒间恢复镇定。电梯“叮”的一声提醒,我赶紧走进去,那男人也走进电梯,站在了按键旁边。 “几楼?”他很是绅士地等候我的回答,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八,八楼,谢谢。”我说完赶紧低头假装看手机,试图掩饰自己的窘态。眼睛一转又看见了自己廉价的棉靴,上面绑着的发绳即将脱落。 Oh my god!我条件反射地准备弯腰去系,突然想到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手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需要我帮忙吗?”声音温柔地响起。 “不,不用。”我蹲下来把发绳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绑好,起身佯装镇定地站好,脸上却是热辣辣的发烫。要是现在旁边有一个地缝,那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打死都不出来。 我仿佛听见了一声轻笑,心里一口气喘不上来。林夕晓,你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到了。”说完伸出“请”的手势。我连抬头看他都不敢,说了声谢谢赶紧走出电梯。 我直奔前台,把实习证拿给前台工作人员说道:“你好!我是佳丽杂志社的实习编辑,有一份资料要给你们的吴良董事长。” 前台美女姐姐看都不看我,扭头朝向我的旁边柔美一笑:“陆总您来了,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我拿着实习证的手无法抽回,看着这个前台美女默默无语。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旁边,天呐,怎么哪都有他!刚才的男子此刻正站在我身旁,他冲我笑了笑,然后对前台说道:“先处理这姑娘的事情。” “好的,那您稍等一下。”这位美女姐姐瞬间笑得像朵花似的回答道,然后接过我手上的实习证看了看,语气很是温柔:“请您直走,再向右拐就到吴总办公室了。” 我刚要说谢谢,顺便想确认下是不是一直向前走,熟悉的声音在旁边说道:“我带她过去,正好有事要找吴良。” 我瞬间呆住,这么巧吗…… “跟我走吧。”他示意我跟上。 我赶紧回过神来,紧跟着他往里走。一路上,那些伏案工作的女孩子全部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 “哇,是陆总!快看!陆总来了!”所过之处皆有欢声。 我浑身不自在,跟在这位闪闪发光之人后面狼狈不堪的我,实在无法承受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不过又一想,谁会注意看我呢。 “快到了。”他扭过头来冲我温柔一笑,然后继续向前走。 …… 这下不被人注视都难了。 他敲了敲门,无人回答,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房间里的画面着实香艳: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妖娆地坐在一个男人腿上,俩人疯狂的亲吻着。 我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伸出手捂住我的眼睛,然后冲里面的人喊道:“吴良,差不多得了。” 我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他为什么要捂住我眼睛? “你丫的真煞风景!”房间里的男人回应,然后听见他对那个女人说:“都跟你说了有人要来,你还是这么控制不住。亲爱的,你先出去,我晚上再去找你。” 他覆在我眼睛上的手缓缓放下,声音依旧那么好听:“刚才有点少儿不宜,现在没事了。” 啥?少儿! 房间里那个女人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从我们身旁妩媚地走过去,临走还不忘在他面前甩下头发,一阵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就。 我看着这个美女总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那个男人,绝对就是陈川梓口中的色狼吴良了。 “老陆,你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来了?” 说话之人拿起地上的蓝色西装抖了抖,随即穿在身上转身看向我们。 我心生惊讶,这是传说中的色狼CEO吗?我想象中的吴良应该又老又猥琐,应该有一双色眯眯的眼神……但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长相端正甚至有些痞帅的年轻男子,年龄看上去不到三十岁。 “你惹的祸杭州那边全都已经知道,我再不过来恐怕就要变天了。”他走进去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 吴良刚要说什么,此时看见了我。 “你是谁?” 我赶紧掏包里的材料,一边掏一边说道:“吴总您好!我是佳丽杂志社的实习编辑林夕晓,川梓姐让我把这份资料交给您。” 文件一拿出,我顿时傻眼。几张纸湿的皱皱巴巴,第一页的字已经模糊得完全看不清楚……应该是我跌坐在雪地时弄湿的,还有刚才自己举起包挡雪……我不禁想掐死自己。 吴良也看到了,他刚要质问,我见状赶忙道歉:“对不起吴总,外面雪下的太大了,我来的时候……” “行了,拿着资料出去吧,让陈川梓改天亲自给我送来。”吴良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 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吴良大声说道:“还杵在那干嘛?快点出去!不要侮辱我的视觉!” 我的尊严告诉我应该傲娇地转身离开,但是理智告诉自己这事关饭碗,能忍就忍。 此刻那个他斜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向我们,还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简直与之前的温和样子迥然不同。 我心里莫名地感到委屈,抬头看向傲慢无礼的吴良,鼓起勇气说道:“虽然纸质材料弄脏了,但我可以将电子版发给您。我们要不先确定一下采访时间呢?” 吴良“轰”的一下爆发了:“我最后说一句,你立刻消失!我这人看不了不雅观的风景,回去换个美女过来!” 我不禁感到好笑,说到底还是嫌我丑呗。也对,本来已经长得不好看现在更是狼狈不堪,能如此有勇气迈进高档写字楼的应该也就我一个人了吧。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礼貌地道声再见,正欲离开。吴良的声音在身后不依不饶:“真想不明白佳丽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看这样子迟早得倒闭!让一个乡巴佬来给我送资料,也不搞搞清楚,我吴良的眼里只能装得下美女!” 吴良丝毫不顾及我还没走远,肆意放声大笑。 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资料,尽管极力克制但还是无法阻止眼泪喷涌而出。 莎士比亚说,容忍是最大的智慧。 但是圣人孔子也说过,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使劲吸了口鼻涕,用袖子一把抹掉眼泪。转身走进吴良的办公室。 他们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笑谈,吴良看见我,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刚要发难,我把手上的采访资料向他用力抛去,大声地回驳:“我告诉你!你这个无良色狼!还嘲笑我土,你穿个蓝格子西装系个黄领带,cosplay花毛鸡啊!你还没人家好看呢!” 吴良气得站起来,用手指着我说不出话。我顾不得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冲着他继续说道:“还说什么眼里只装得下美女,哼,我呸!也不瞅瞅你那样,要不是手里有几个钱,哪个不长眼的美女会往你身边凑?” 我怒气冲冲地喊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流出。自己似乎要把心里的浊气全部发泄出来。 凭什么我要忍受他们的欺负,有钱了不起啊!小菜鸟就活该受委屈吗?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道貌岸然的人。 “你,你……”吴良一脸呆滞,他没有想到刚才那个唯唯诺诺、一身狼狈的我,此刻会冲着他大声喊骂。 “你什么你!你这个斯文败类!衣服再昂贵也掩盖不住你身上散发的资本腐朽气息!像你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还有什么脸去接受采访,又会有什么能说出口的故事!” 我不理会房间里的人,抹了一把鼻涕扭头就走。一堆看热闹的人挤在门口,我径直向外走去,旁边还有人给我竖起大拇指。我哭笑不得,心里分外畅快。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为了五斗米折腰! 杂志社的工作固然诱人,但是那勾心斗角的环境我再待下去指不定就厌世出家了。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何难弃又有何惧! 我按下电梯,看着变换的数字,心里一阵恍惚。刚才出门时,好像听到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不要跟小姑娘斤斤计较。” 什么少儿不宜!什么小姑娘!总有一天,我要成为闪闪发光的女王!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林夕晓不是好欺负的! 刚下写字楼大门前的楼梯,雄心壮志还没立完,我便应景地摔在了地上。原来绑着鞋子的发绳再次断开。我深呼一口气,脱下这双棉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穿着袜子直接向路边走去。 我要去商店给自己买一双两百块的鞋,我要给自己一个嘉赏。林夕晓,敢于向恶势力反抗,好样的! 心里的痛快让我忘记了脚踩在雪地里的冰冷,忽略了周围人看我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 我马上就要走到路边,正准备招手喊出租车,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起。我一阵错愕,下一秒已经躺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去!什么情况? “女孩子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呢。”还是他,又是他,此刻抱着我向前边的停车处走去。 眼神温柔,声音好听。我几乎要沉醉在这份温暖里了。我抬头望着他好看的下巴弧线,俊朗立体的五官……双颊一红,自己一定是疯了。 我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也是资本家一员,瞬间清醒挣扎着要下来。 他抱着我的力度加大,低头直直地看着我说道:“如果你不想吸引更多目光的话,就乖乖不要乱动。” 我无言以对,心砰砰地跳个不停。他的怀抱很温暖,我能隔着西装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温度。 雪花落在他的肩上,我本能地伸手轻轻拍掉。他脚步略有停顿,眼中的错愕一瞬即过,下一秒化作无限温柔:“不是说了不准乱动吗?” 他将我放在车后座上,然后将我的湿袜子脱掉,我伸手想阻止。 “别动。”他一句话让我乖乖缩回手,乖乖地任由他从旁边礼盒里拿出一条围巾裹住我的双脚。 他关紧后门后,坐到前面打开了暖气,将一盒抽纸递给我:“快把鼻涕擦擦,别一会儿自己吃饱了!” “您说话能不这么恶心吗……”我忍住不笑,拿出卫生纸使劲擤了一下鼻涕。 他笑了起来,缓缓开车向外行驶。 我坐在后座上,摸了摸自己脚上裹着的围巾,又瞅了瞅那华丽的包装袋,心里倒抽一口气:有钱人都这么随意吗……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张牙舞爪吗?” 我不甘示弱:“现在的大叔都这么随意热情吗?” “像我这样善良的大叔倒还真不多。” 他扭头冲我温柔一笑。 车里暖气十足,我的双手渐渐恢复热度,心里也增加了几缕暖意。 “陆清明,清明时节的清明。”他提醒道:“该你了。” 我揉了揉已恢复知觉的双脚,语气不再强硬:“林夕晓,夕阳拂晓的夕晓。” 他爽朗地笑起来:“好唯美的名字,人如其名。” 大叔你没开玩笑吧?就我现在这邋遢狼狈的样子,无论如何也和唯美这个词沾不上边啊…… “我很好奇,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地打扮自己。而你,未免太过与众不同。” 我无语,这算是夸奖吗? “像你这样的有钱人自然无法理解我们贫民百姓的苦痛。”我心里酸酸的,哪个女孩不爱美呢?但是当现实的重锤砸来,逃命尚且不及,又怎有机会顾及漂亮的裙子? “原来你是一个灰姑娘。” 我看不到陆清明的表情,但他若有所思的语气让我心颤了一下。 行驶了一段路程,陆清明将车停靠在路旁,转过头来对我说道:“外面冷,你在车里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他的背影很挺拔,一身西装在飘雪之中略显单薄。我呆呆地望着他走进那家装潢雅致的店。“Shero”,我看清楚店名后不禁猜测,莫非他是给我买鞋去了? 车座舒适,暖气充足。我打量着车内的装饰,暗自心想:这人不是王老五就是富二代。 不到几分钟他便拎着一个袋子从店里走出来,一步一步地出现在我面前。 “穿上看喜不喜欢。”他的声音太好听了。 我打开袋子,心里倒抽一口气。盒中的鞋子是Shero今年冬季的新款,淡紫色的鞋面,绒毛加厚的内里,我在杂志社上期的时尚专题里看到过一眼。 一双白色袜子静静放在袋子里,我的心里满是感动。陆清明,这个男人未免太过贴心。 我吸了一口鼻涕,慢慢地穿上鞋袜,鞋子竟然不大不小刚好合适。我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还没有陌生人对我这么好过。 “你这个鼻涕鬼,怎么这么爱哭呢?”陆清明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宠溺,惹得我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谢谢你。”我真的很感动,今天的自己是如此倒霉狼狈,他像是暖阳般出现融化了我心里的寒意。 “鞋子多少钱?你跟我说下支付宝账号,我现在转给你。”我就是花掉这几个月全部的实习工资,也要把这份温暖留下。 陆清明的双眸出现在后视镜上,我与其对视了几秒,他转头继续开车,声音温和如旧:“这是我送你的,寒冬问候。” “那个,我很好奇,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吧?你为什么对我,对我这么好?”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恩施,是善良,还是其他缘由? 他一边将车继续向前开去,一边笑着说道:“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人间已经很冷了,要珍惜可以相互取暖的有缘人。” 他的话带有风霜的味道,听来撩人心绪。 “马上就到杂志社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这条熟悉的路,原来我也可以坐着豪车行过。从上车开始,陆清明便打开了佳丽杂志社的导航,细心如他。 陆清明将车停靠在杂志社的路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今后如果需要帮你擦眼泪的人,我随时恭候。” 我“扑哧”地笑出声,自己有那么几秒心动了一下 。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与我而言这句话不是撩人,是善心的客套。 “今天我的心情很糟糕,像这大雪天一样又冷又颓唐。陆先生,谢谢你今天帮我买鞋,很开心认识你!再见!”我向他伸出手表达谢意。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继而开口道:“也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 果真是个撩妹高手,句句珠玑动人心。奈何我非常清楚自己与他之间的天壤之别,只当作是对方贯以的说话方式。 我笑笑,赶忙抽回手打开车门。他并未下车相送,摇下车窗对已走几步的我喊道:“我们不久之后会再见的!” 我回头向他招手挥别,然后匆匆地走进杂志社,等待迎接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冲动是魔鬼啊,刚才自己的确是痛快地泄愤了,但饭碗应该也保不住了。我踹踹不安地向编辑部走去,一路上大家都看着我议论纷纷。 我叹了一口气,走到陈川梓旁边,正欲承认错误。她倒是先开口:“夕晓,我都听说了,真是不忍心让你受委屈。你放心,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快去歇歇吧。” 这语气温柔的令我起鸡皮疙瘩,我呆愣地点点头回到座位上。什么情况?我明明把事情搞砸了,吴良应该会向杂志社反映控诉我,为什么陈川梓没有责骂,反倒是给予安慰呢? 我正不解,同为实习生的许暖暖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刚才我们都在窗边看着你从一辆兰博基尼里下来。” “……” 许暖暖继续低声对我说:“你没回来时总监把陈川梓喊了进去,她出来后便和梁绯他们嘀咕了好一阵子,我听到几句好像是关于你的,说什么陆总、吴总,其他的我没听清楚。” 我听得更加疑惑。陆总,陆清明吗? 许暖暖说完便溜了回去,我默默拿出兜里的名片,清白科技CEO陆清明,清晰的一行字。 纸片微薄,我却感到分外沉重,暖意与感动再次涌上心头。还有,说不上缘由的深深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