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的X市,似乎比白日更加喧闹,霓虹闪烁车水马龙,高架上塞满了喇叭声一声高过一声的浮躁车辆,车辆里载着疲惫不堪的都市夜归人,夜归人之一田蜜坐在副驾驶,头沉沉地靠在车窗上放空,透过玻璃浏览朦胧夜色,此刻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更不愿顾影自怜,只想回家蒙头大睡,明天太阳升起时又是一条好汉。 “大蜜蜂?睡着啦?”坐在后面的关婷向前探着上半身,讨好地趴在副驾驶靠背上,戳戳好友一动不动的后脑勺。 其实田蜜有点生她的气,在医院的时候,这人一看见帅气的实习小哥就灵魂出窍眉飞色舞,扔下自己和生病的娃儿不闻不问,一个人不知道跑去哪里浪,妥妥的渣男既视感,留下自己单独面对让人紧张到无法呼吸的傅巨巨;还有刚才一出病房门,就嚷嚷着让傅巨巨送她回家,还偏要捎带上自己,更过分的是,上车前一秒以头晕眼花恶心想躺一会为由,出溜霸占了后排座位,并且利落地锁了车门,自己只得尴尬无比地坐上对象专座。估计傅巨巨快被烦死了,心里肯定在想这俩人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关婷见田蜜没动静,还以为她因为Miss袁的反应而自责伤心,拍拍好友肩头:“节哀顺变……” “呸呸呸,节什么哀,顺什么变?!小辛巴会长命百岁的!”田蜜转身就弹了对方一记爆栗,手法老道直击对方印堂,瞬间开启二人常见的互怼模式,完全把傅余笙抛诸脑后,“你刚还头晕恶心肌无力呢,这么快就好啦?复原能力简直跟小强一样嘛。” 被爆头的关婷差点弹起来,倒吸一口冷气:“嘶……吓死手啊你,忒狠了……你个黑心肠的贼婆娘,李医生不是说你低血糖么,怎么劲儿还这么大啊!”乱用成语的受害者揉着脑门,委屈地解释道,“我没有咒辛巴……哎呀,我的意思是让你别难过了,大家都不瞎,谁兢兢业业,谁居心叵测,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等Miss袁今晚睡一觉想明白了,回头还得谢谢你呢……哎哟,好疼啊,扎心了,老铁……” 田蜜知道关婷话里有话指的是柳笑笑,心下一凉,有句话说得好:善良限制了我们的想象。不过听到好友最后一句话,就条件反射想锤她,可能最近看快手有点多,播主们动不动就是“双击666”还有这句“扎心了,老铁”,让人忍不住手痒痒,于是这对“相爱相杀”的好姐妹就这样在傅余笙的眼皮子底下斗嘴吵闹,傅余笙竟然觉得很有趣,想起了同样爱乱用成语的马驰骋,不禁笑出了声。 关婷正卯足劲对着手指哈气,想要弹田蜜一记大力金刚指,以报刚才的爆头之仇,冷不丁听见傅余笙的笑声,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不由得停下手下动作,田蜜也呆呆地看向左侧,脸有点红,完了,又被大神红果果地鄙视了。 “没事儿……你们继续……”傅余笙敛住笑意,继续开车。 大神这是神马意思啊?反语还是陈述?两只智商捉急的灵长类生物恍恍惚惚傻傻乎乎,完全猜不透傅余笙在想什么,关婷把自己那颗齐头帘的小脑袋凑上前去:“嘿嘿,傅总,我们俩是不是看起来像两个疯婆娘?其实平时不这样,真的……” “真实的亲密关系。” “嗯?” 路遇红灯,傅余笙停车,开始科普:“真实的亲密关系,是指在所有关系中,你愿意把自己的第一情绪发泄给对方,无论喜怒哀乐,甚至最不堪的、最疯狂的。所以二位不仅不是疯婆娘,反而是人际交往中的幸运儿,拥有一段随时可以发生冲突的健康关系,是很值得羡慕的。” 两只幸运儿听得目瞪口呆,关婷更是不吝赞美:“哇,傅总,跟你聊天真是太愉快了!” “过奖,跟你闲谈也很有趣。” 话音刚落,想起一阵饥肠辘辘的咕咕声,谁的肚子在叫? “看我干嘛,我发誓这次真不是我啊~”长了张饥饿脸的关婷表情很无辜,“大蜜蜂,别装了,肯定是你吧,饿着肚子低血糖也要回家,是不是害怕让你请客吃饭啊?” “晕,不是我!”田蜜也急了,“亭子,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我请的还少,不像某人每次都是干铲!” 争论不休间,一个充满磁性的男性声音从司机方位传了过来:“是我。” ** 晚八点,汀兰阁,这是一家装饰雅致的养生菜馆,亭台水榭回廊曲折,地方不大,却布置的古朴简约诗情画意,每张餐桌都用茂林修竹隔开,隐约飘来古筝弹奏的《高山流水》,余音袅袅,让人身处其间如入世外桃源,听傅巨巨说,这里只做药膳,怪不得刚进门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第一次来这么阳春白雪的地方,田蜜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不是道这里的菜价硬不硬,自己身上的钱够不够。 “好好闻啊……”另外一只土包子关婷格外陶醉,使劲吸着鼻子嗅,疑惑不解道,“奇怪了,中药不是这个气味儿啊,我以前每次喝中药都想吐,这个怎么这么清香啊?” 傅余笙边给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倒生姜枸杞茶,边解释:“不一样。这种不内服,是专门用来煎熏防疫的,成分主要有藿香、薄荷、艾叶和白芷,现在时值冬季,各种致病微生物繁殖活跃,呼吸道传染病也多,中药熏法不仅芳香避讳提神醒脑,还能增强免疫力。” “哇,快让我多吸两口!傅总,你真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啊,什么都懂,哈哈。” 田蜜也这么觉得,抚摸着陶瓷杯身上的青花,忽然想起了上次采访,他按压自己的手腕治好了打嗝,右手莫名发烫…… 谈笑间,四菜一汤上齐了,有雪梨甜豆炒百合、陈皮话梅鸡、玉带子花椰菜、白果玉竹猪肚煲和花旗参乌鸡汤,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傅余笙盛了碗鸡汤,放在田蜜面前,语带关心:“先喝点汤,上次发现你脾胃弱,还有点虚火,这个汤滋阴养血清热,正好适合。” “哎哟~上次?”大快朵颐的关婷仿佛听到什么惊天秘闻,赶紧吐出嘴里的鸡骨头,贼兮兮追问,“你们俩上次干嘛了?” 田蜜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喝声吓到,差点又呛住,急忙解释上次采访自己也是呛到,然后引起打嗝,最后被傅巨巨一记点穴手治好云云。 “这么厉害!傅总,你也帮我把把脉呗,看看我心肝脾肺肾,哪儿还需要补补?” “脑子!” “大蜜蜂,你你你……太欺负人了你!” 傅余笙笑着附和:“不用把脉了,你唇红齿白身宽体胖,看起来非常健康,再补恐怕就要流鼻血了。”田蜜噗嗤笑出声,整整一天了,乌云密布的脸终于放晴。 “你们、你们两个太过分了,竟然说我宽,还说我胖,哼,不跟你们玩了,今天我要化悲愤为食欲!”关婷壮士般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开造,“老关老关,食量大如牛,吃头老母猪不抬头!嗯,真好吃!” 三人哄笑一堂。 时间在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溜得飞快,估计大家都饿了,转眼杯盘狼藉满桌残骸,战况惨烈。捧着丰足的胃,心情变得很好,仿佛所有的烦恼忧愁都连同食物一起被消化掉了。 “服务员,买单……”田蜜刚掏出钱包,就被侍应生告知男士已经买过单了。 “你什么时候付的钱?我都不知道……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 傅余笙没有回答,反而微笑着指指她的嘴角。 田蜜不知其意,还没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伸过手帮她擦掉嘴角的饭粒,紧接着耳边一热,听见他说,“是你请客,但是我买单。” 当时田蜜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烧得发烫,迫切想还清欠他的人情,固执己见:“你帮了我这么多,总得让我回请一次,明天周六怎么样?” “恐怕不行,明天我要飞新加坡,估计得后天晚上才能回来。” “新加坡?”田蜜有片刻的慌神,“嗯,那就后天晚上吧,我等你,就当给你接风洗尘。” 傅余笙望着田蜜殷切的眼神,不忍拒绝:“好,不见不散。” 一直在边上插不上话的关婷,终于等到二人偃旗息鼓:“傅总,你去新加坡是参加活动吗?” “对,一个商业论坛。” “哦,辛苦辛苦。”关婷小眼一转就是鬼主意,“那个,周末你们聚,我有事,就不陪二位了,哈哈。” “你能有什么事儿啊?!” 关停不顾好友掐腰踢腿挤眉弄眼,继续拍马:“傅总,谢谢您和田蜜这美妙的一餐,这地方哪儿找的,真是太好了。” “哦,这是家父开的餐馆,他是一名老中医,退休在家闲来无事,偶尔去医馆坐坐诊,现在着力研究药膳。”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