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三章 纪都(1 / 2)血色凌霜花首页

两千精锐浩浩汤汤护送着巨大的宝鼎入纪都,都城之人就是活一辈子也未曾见过这么大的宝贝,众人蜂拥着前来观看,一时间引得万人空巷。

晏傲雪一身暗红色礼服坐在马车上,隔着纱幔一眼看到了城门旁伫立的白衣女子,白色的帷幕浮动间,她看到了梨花带雨的弋娆。她哭红的双眼痴痴地凝视着同样一身暗红深衣端坐在马车上的子奕。

“看!是弋娆,她好像哭了,你要不要下去跟她解释一下?”晏傲雪扭头去看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弋娆,好心提醒子奕。

“坐正了,别四处张望。”他目不斜视,命令道。

“你又生气了?要不我去找她解释,就说我与你只是做戏,当不得真。”

“你,别说话。”

她抿起嘴,看他的眉头拧到一起,感觉他更生气了。

“崔璞携新妇晏氏拜见国君,代公子敖问候国君,祝国君身体安康。”

子奕礼数周正地深揖一礼,晏傲雪照他的样子做,两人都没下跪。

纪君的书房乐古堂上,气氛凝滞沉寂,在场的三个老者一致地不发一言。

晏傲雪进门时曾偷眼瞧过纪君,方脸,虎头燕额,下颌一把半黑半白的山羊胡,面容跟公子敖如出一辙,只是年老些,此时他下颌紧绷,威严赫赫,凶多吉少地沉默不语。

老太傅庸和须眉老长,慈眉善目,身宽体胖,活像修仙的处士,说七十岁到九十岁都有人信,此时闭着眼,身体微晃,轻声打着鼾,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

坐在庸和下首的男子想必就是朝中掌权太宰弋堂,五十岁上下年纪,身板挺直,一股傲气劲儿,颌下四指山羊胡,褐色面庞,布满褶子,双目突出,眼光凌厉。一张刻薄面相,不知怎么生出弋匡、弋娆这么俊俏的孩子来,想来是夫人出色些。

纪君不说话,两位重臣也不吭声,将夫妻二人晾在大堂中央。

许久得不到应声,子奕自发直起身,将一旁呆愣的晏傲雪也搀扶起来。

纪君瞪他一眼,口气不善地问道:“姜骁要问候寡人,还需崔大人代劳?他自己怎么不来?”

子奕作揖,面不改色,回道:“公子敖深知惹得龙颜震怒,不敢轻易前来,恐君上见到他更加生气,反而伤了身子,故而未来。”

纪君嗤之以鼻,怒气冲天,“他怕我见到他生气?他不来我更生气!”他的手一指庸和,“庸老太傅,姜骁不听诏令,该当何罪啊?”

庸和打着鼾,纹丝不动。

弋堂不情愿地戳他一下,他才仿佛猛地惊醒,老眼昏花地看向弋堂,大声嚷嚷起来:“弋太宰,你碰我做什么?难道退朝了?”

弋堂没好气地朝他耳朵大喊:“君上问你,不听诏令该如何处置?”

“什嘛?朝令夕改?”庸和吼回去。

晏傲雪惊奇。得!原来庸老太傅是个眼神不济的聋老头!

纪君烦躁地摆摆手,弋堂不耐烦地哼出一口气,正好懒得搭理这个老头。

“弋卿,你看接下来该当如何?”纪君问他。

弋堂凌厉的眼光迎上纪君,言辞铿锵道:“依老臣之见,既然公子敖敢违抗君命,定然要派一队虎贲禁卫亲自去郚城将他捉拿归案才是正理!”

纪君沉吟不语。

忽听一阵清脆的笑声,一少年笑着从门外走进来,“原来国君在这里,让季白好找!”

晏傲雪听这笑声耳熟,回头去看,只见一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穿金丝绣的紫鹊袍,头戴金冠,腰系宝玉组珮,手中转着一把玉笛,倜傥风流,贵气逼人,不是她的干弟弟阿白是谁?

阿白对晏傲雪的惊讶神情熟视无睹,径直走到纪君面前,微微施礼。

晏傲雪要想与他相认,却被子奕拉住衣袖,朝她微微摇头。

纪君见他到来,面上的不快一扫而空,热络地招呼他,“季白来了!可是恪儿有什么事?”

季白以玉笛掩唇一笑,“义兄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近日好不容易得来一条韩子卢,特地让我带来给君上瞧瞧!哎呀呀,国君真该随我去看看那俊犬,通体墨色,皮毛光亮,四蹄矫健,奔如疾风,再带上我找人专门打的重铃银项圈,奔跑起来铃声喈喈,别提多威风!——君上应该现在就骑上马带它去打猎,让您瞧瞧它的本事!”

纪君仰头大笑,宠溺地数落他,“你呀,你呀!说你什么好?寡人正为公子敖的事发愁呢,谁跟你一样,整天小孩子心性,净想着玩乐!”这慈父模样,就是姜骁姜恪也难得一见,仿佛他们才是一对父子,阿白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季白轻敲下颌,状似单纯道:“阿白方才在门外就听见你们谈话了,依我看,君上何须如此麻烦,不如听我一计,包管立马奏效!”

“哦?你有何办法,说来听听。”纪君好奇道。他对这个义子极为宠信,小孩子玩笑话当不得真,但却经常突发奇想,说出的话每每极具章法,得他心意,故而发问。

季白笑得更甜,突然回身,拿玉笛一指子奕、晏傲雪二人,嬉笑着说出狠绝的话:“将他们二人抓入牢房,严加审讯!他们是公子敖的心腹,不愁问不出公子敖的状况来。”说罢回身问纪君,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表情,“君上以为此计如何?”

弋堂没料到一个黄毛小儿竟能想出如此毒辣的手段,不由捋着长髯多看他两眼。而庸和还是一副立起耳朵仔细听,却耳背听不清的糊涂样子。

纪君听完,不再询问旁人,点头称赞,“就照你说的做,来人,把他们拉下去!”

子奕一言不发地跟着侍卫下去。晏傲雪被侍卫拉下大殿,还扭头一直望着阿白谈笑风生的背影,心中一阵悲痛,都是她不好,放任阿白来纪国,才让他变成一个十足的奸佞小人!

“我早知他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让他来!亏我还替他违背齐君之命,还遭师父责备,我这都是为了什么!”

晏傲雪来来回回不停地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回身看他坐得四平八稳跟没事人一样,更气了,一跺脚,走到他面前,“你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急?这才半个月,咱俩加起来都进了三回牢房了!你还说让我以新妇的名义上大殿见识一下纪君,现在倒好,咱俩一齐被抓进来,连个在外照应的人都没有!你怎么还能坐得住?”

子奕一直支着头看她急得团团转,见到她熟悉的跺脚的小动作,不由得会心一笑,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坐下。“你先别转了,来,喝杯茶。”

她瞪他,“你还有心情喝茶?”

“是啊,茶不错。”他指了下四周,道:“不光茶不错,这牢房也是环境上好的雅间。”

经他一提醒,她环顾四周,可不是,干净舒爽,席子桌案被褥齐全,比郚城的地牢强了百倍。

他又道:“而且,男女犯人向来都是单独关押,而你我却在一间牢房,不觉得奇怪吗?所以,别说外面没人照应,依我看,这个人已经来了!”

正说着,果真从过道拐进一个人来,未见其人但闻其声,来人笑道:“这位兄台倒有些见识,不枉我一番布置!”

“阿白?”晏傲雪叫道。

阿白一笑,亲自将牢门的锁打开,低身进入牢房,笑嘻嘻赔礼道:“阿姐!刚才事出紧急,多有冒犯了!”

半年不见,阿白又抽条好多,几乎快赶上子奕高。

晏傲雪兀自生气,才不领情,抬起手狠狠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少在这给我油腔滑调!我问你,不在郱城好好呆着,到纪都来干什么?”

“阿姐,痛啊!”阿白捂头大叫,使劲儿搓着脑门,疼得眼泪汪汪,不依不饶地指责道:“阿姐还说最疼爱阿白,一辈子不嫁人陪着我,这才多久没见,转眼就嫁人了!你说话不算数,食言而肥!亏我听说阿姐来了纪都,怕阿姐吃亏,巴巴儿地立刻赶过来!”

晏傲雪也觉自己过分了些,伸手帮他轻揉红肿的额头,嘴硬道:“好了,这么娇气,跟个小姑娘似的。”

子奕本来对他姐弟俩的相处模式啧啧称奇,毕竟敢这么对齐国三公子的女人也就傲霜一人了!突然听姜白说这话,他霎时对这个初见面的小舅子没了好印象,走过来一把将晏傲雪拉到身后,“孤男寡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阿白朝子奕瞪了一眼,撒娇道:“阿姐,你说好只对我一个人好的,你怎么嫁人了?我才不要叫别人姐夫!”

晏傲雪在子奕身后探出头来,“此事一言难尽,等我以后慢慢跟你说。总之我们只是假扮夫妻,等这事过去就分开了……”

“公子小白,不想谈点正事吗?”子奕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