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春那晚在船上见过唐烨池后好一段时间都没再也没去香宝榭了,因她还没想清楚这当中的牵连跟厉害关系,担心自己走错一步后,后面会没法儿收拾。她觉得自己得想清楚,才能决定要往哪里走。 然后她这一想,就是二十多天。 初八那日她再次入宫拿药,宣妃刚好在殿中,见她来了故意刁难了一下。 宣妃让她坐在一张黄梨木椅上,一宫女则坐在她对面。宫女将她的一条腿捧起搁在自己膝上,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金色小锤头,对准她的脚踝骨一下一下的敲。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一下一下自脚踝处传出。宫女一边有节奏的甩着锤头,宣妃一边坐在榻上轻声道,“先前我没打算让柏兰那丫头活着,你既然敢忤逆我的意思,一定要为她求药,那今日这罪,就该是你受的。我不废你手脚,只断你一根骨,给你提个醒。往后你再来为她求一次药,便都会断你一根骨。可记得了?” “记了。”安林春咬牙回道。 那锤头每敲一下,安林春就要咬一咬牙。她真怕自己疼的忍不住的时候会将那宫女一脚踹出去,但后来她发现,她疼的忍不住的时候,脚已经蹬不动了。骨头裂了,她抬不起脚了。 “好了,你退下吧。”宫女敲完骨头后,宣妃剔了剔指甲盖,再一招手,直接让安林春退下。 安林春疼的站不起来,被敲了踝骨的那只脚根本沾不了地。她觉得,自己得赶紧找一根拐杖撑一撑,不然她今天怕是连皇宫都走不出去。 “我会让盼山送你出去,你站门口等着吧。”宣妃拿眼角瞥了眼安林春,然后悠悠道了一句。 宣妃也害怕自己跟安林春之间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其他人发现,所以警告会有,但是也会确保她能不被别人发现,安然出宫。 安林春听到盼山要来送她,暗自高兴了一下。她想,自己原本就是打算要去找他的,如现下他能过来,也免她再遭一次罪。 安林春踮着脚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没人扶她,右脚每次落地都是一股钻心的疼。尤其是出殿门的时候,那门槛很高,安林春是扶着门框用力跳出去的,指甲抠在门框上都快抠掉了。 原本在殿中被敲骨的时候已经疼出了一身汗,现在从大殿走到门外,又出了一身汗。站在门口风一吹,安林春直接打了个喷嚏。头往下冲的时候,身子一瞬失了重心,差点就站不稳了。幸好盼山及时来了,两手一下抓住她胳膊,焦急询问她,“安大人,没事吧?” 安林春抬头的时候,盼山见到她一张脸白的跟鬼一样,额头全是汗。他十分担忧,安林春见了他却是抿唇淡淡笑了一笑。 她遥遥头,“没事,先出宫。” 盼山用水车载安林春出的宫,路上的时候,安林春倚在车门上,隔着一道帘幕问他,“盼山,你知不知道,香宝榭的老板是谁?” “香宝榭?我知道,好像是叫佩桐的一个女人,听说是天冢门的四当家。”盼山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回道。 “天冢门?天冢门是什么?”安林春疑惑道。听这名字该是江湖流派,怎么还跟朝堂有勾结? “是江湖中的情报组织,收钱卖消息,有时也收钱杀人。我没见过,都是听宫里的张公公说的。”盼山解释道。 张公公是宫里的老人,照顾了先皇一辈子,先皇走了,他还健在。现在这个圣上体恤他,就让他留在宫里养老了。他知道的多,盼山这几次都是拿钱找他问到的消息。 “那香宝榭是做什么的?”安林春听他这么说,觉得香宝榭应该不只是卖胭脂水粉的。 “就是卖胭脂水粉的,这个四当家是唯一对外公开的门里人,负责将外面那些人的需求传达回门派里。”盼山回道。 安林春听了盼山的话,忽然回想起自己那天去香宝榭的时候,她跟迎珍兀自闯了人家的内室,那老板娘也没做反应,还一派从容的招待她。难不成,以为她是来买消息或者买人头的? “那天冢门跟朝廷有关系吗?”安林春又问道。 “能有什么关系?要是有关系,那帮人还怎么敢到那里买药。”盼山想也未想,脱口就道。 话说完惊觉自己太肆无忌惮了,这还没出宫了,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他恐怕立刻就得掉脑袋。 安林春将盼山的话想了想,还是不大认同。毕竟她亲眼见到唐烨池出现在那里,又亲耳听到他说他来找人。她觉得,唐烨池跟那个佩桐一定是有某种关系的。至于这关系是何种不可言说的关系,她还猜不到。 原本在不知道那老板娘是天冢门四当家的时候,安林春觉得唐烨池是香宝榭的幕后大老板,但现在知道老板娘归属江湖组织天冢门后,安林春犹豫了。总不能,唐烨池其实还是江湖情报组织的操纵者吧?他要真这么神通广大,怎么在书中什么都输给唐训了呢?这说不通。 “安大人,到了。”就在安林春又开始构设各种可能时,马车已经驶出了皇宫。 安林春怔了怔神,然后撩开车帘,慢慢挪下了马车。脚落地之前,盼山急忙跑过来搀住了她。 “安大人,你等一等。”盼山将安林春扶坐在马车边上,然后飞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安林春远远见他牵了匹枣红色大马过来。 “我跟附近的侍卫大哥借的,安大人你先骑回去,什么时候有空了,记得要还回来的。”盼山叮嘱道。 “我记住了。”安林春点头。 皇城附近住着一些侍卫的家属,盼山常年来往于西直门,多少也认识一些人。眼下他看安林春走不了路,便跟那些人借了匹马,让她骑回府,想着也能减轻一些痛楚。 “安大人,你回去后记得及时上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能再随意走动了。”盼山将安林春扶上马后又叮嘱了一句。 最后他有些愧疚地看着安林春,“安大人,这些罪本该由我来受的,眼下都归到您身上来了,我真觉得对不起您。以后要再有什么事儿,您跟小山子说,小山子一定万死不辞!” “柏兰都没死,你死什么死。少说些泄气的话,我还有需要你的地方。”安林春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了一句,然后就骑马走了。 她去的方向,自然是左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