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恒说:“我大爷家怎么了?”乔桂芳说:“还不是那些烂事?你爸爸一听这个消息,就上火了,一天没吃东西了。见了你兴许还能高兴点儿,哪承想,你这儿又出岔子了。”
母子俩来到里屋,坐在炕沿上,乔桂芳说:“儿子回来了,你快起来吧,事情已经出了,想个法子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装熊有啥用?麻溜起来,我给你们做点面片吃。”
乔桂芳来到外屋和面,做饭,张济恒跟过来,问道:“老家出了什么事儿了?我爸爸怎么这么难过呀?”乔桂芳叹口气说:“哎!你大爷的大儿子,你记得不?叫济纯,有一年还来过咱家呢。”张济恒说:“就是前几年跟人打样架动了刀子,被判刑的那个哥哥?”乔桂芳说:“是啊,就是他,现在病了,说是精神分裂症,被送到精神病院了。他媳妇受不了,就走了,扔下了两个孩子,男孩儿十岁,女孩儿七岁。”你大爷着急上火,也病倒了,你爷爷发电报,让你爸爸回去一趟。咱家哪里有钱哪?这一去路费就得几十块钱。还不知道看病要多少钱呢。你爸爸一听,就犯愁了。刚刚给你凑了学费、生活费。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土豆就只剩下一点吃的和当栽子的了。”
乔桂芳接着说:“你看,你的钱又弄丢了,这学可咋上呢!你老师总是说,你成绩好,不上可惜了。可是,家里没钱啊。你爸总想让你回家种地,帮着挣点钱。屯子里的人也都说,那么大的小伙子,不帮着家里干活,白养活着,念什么书?咱屯子就没出过一个大学生。要不是你老师三翻五次来,非让你上学,你也就不能上了。这回,你爸要知道你丢了钱,还不知道咋样呢?”
张济恒垂下头,机械地往灶里放着柴火,狠命地拉了几下风箱说:“反正,不管咋样,我就要上学,不种地。种地有啥出息?一年一年就这样过一辈子?”
张济恒的弟弟张济弘从外面跑进来,见到济恒,开心地说:“二哥,你咋回来啦?”乔桂芳扭头说:“又上哪儿傻跑去了?你大妹和小妹呢?赶紧叫她俩儿回来吃饭。饭马上就好了。”张济弘说:“我知道她俩在哪儿啊?到点儿饿了就回来了,还用找?她俩又不是傻狍子,连饭也不知道回家吃了。”乔桂芳说:“你少跟我贫嘴贱舌的,她俩肯定是找你五婶儿家的小娟玩去了,你去叫她们,面片凉了,就不好吃了。就说你二哥回来了。”
乔桂芳看了看张济恒,有点心疼了,低声说:“要不,一会咱们慢慢跟你爸说说,总能想出法子来。”
饭做好了,放好炕桌,弟弟妹妹三个人乐颠颠儿地跑回来。“真香啊,妈妈做的面片最好吃了。”乔桂芳冲着张济恒说:“叫你爸起来吃饭,面片得趁热吃。”
吃着饭,乔桂芳看了看张书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济恒回来,想再拿点钱交饭费。”张书毅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张济恒,说:“不是刚拿走吗?怎么又要了?”张济恒不敢看爸爸,低声说:“弄丢了。”张书毅啪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吓得弟弟济弘一哆嗦,小妹妹济琳含在嘴里的饭都不敢咽了,大妹妹大气不敢出,偷偷瞄了爸爸一眼。
乔桂芳说:“在公共汽车上被偷了,这也怨不得济恒。”张书毅阴沉着脸说:“家里哪还有钱?这学,还能上?”
济弘见爸爸生气,赶紧扒拉几口饭,溜出门了,两个妹妹低下头来,赶紧吃,然后一溜烟跑出去了。
乔桂芳说:“想想法儿吧!”张书毅说:“有法儿?你想去!我没法。就别念了,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屯子,出过大学生吗?从来就没有!就咱们家还能出大学生?咱们祖坟冒青烟了?别上了,跟我下地干活。明天去学校,把行李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