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是和她拜过堂的顾辞。
也是对着她尸体洒合卺酒的顾辞。
那句温润之语‘你也算是我的世子妃了’犹在耳畔,却已是前世今生之别,陆燕尔怔愣地看着顾辞,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他依旧是掀起她盖头初见的模样。
只是他没穿婚服,而是一袭月白色锦衣,长发束冠,腰间挂着一枚玉佩,穗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风姿特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尤其是那一双温如暖玉的眼眸,誓要将人的心融化。
新婚那夜,她几乎醉死在了他的眼里。
没有醉死,却也死了。
这般鲜衣灼目的顾辞不是她该肖想的,是女主表妹的,而他的心从始至终也只给了女主。
顾辞被个初次见面的姑娘猛盯着,终于忍不住掩袖,轻咳了两声:“咳咳。”
陆燕尔自知失礼,迅速收敛心神,俯身叩拜:“民女陆燕尔见过世子爷。”
“不必。”
顾辞伸手扶起陆燕尔,声音清朗如玉。
“谢世子爷。”
陆燕尔后退一步,站定,眼神却落在顾辞手上完好无损的聘书上,神情复杂。
顾辞微怔,指尖触摸到的女子馨香随之消散,似怅然若失。陆燕尔,新婚燕尔,好应景的名字,只是应得不是他的景。
扬了扬聘书,问:“你想退婚?”
“是。”
陆燕尔没有犹豫。
顾辞皱眉,又问: “你确定退了婚,你的心上人就一定能娶你?”
陆燕尔犹豫了,心上人是为了退婚而杜撰,要说心上人约莫顾辞算吧。
只不过是那种刚要心动就死心的……心上人。
程楚河唯恐天下不乱,嘴欠道:“陆小姐,你可要三思啊,阿辞马上就要迎娶你过门,是你跑不掉的夫君,你那个情郎能不能说服家人娶你,还不一定呢。”
娶个退过亲的女子回家,家中长辈那关多少都有点难过。
陈氏狠狠地瞪了程楚河一眼,又看向陆燕尔,冷道:“你想反悔不成?你以为阿辞能娶个心里装着其他男人的女人回来?”
“我不会反悔!”陆燕尔坚定道,“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娶我,但我不会背负其他人的婚约,我要清清白白的与‘他’在一起。”
顾辞眸光动了动,直视着陆燕尔的双眼,再问:“这个婚,非退不可么?”
陆燕尔目露迷茫,似乎顾辞不该有此一问,他心仪的人是他的表妹,而她的存在,她的婚约,她的死都只是为了他的情路增加一点坎坷,或是助力,顺便也成了他们以后吵架的借口而已。
女主表妹哭:“你当初娶过妻,我不是你第一个,也不是你唯一的妻子。”
男主顾辞哄道:“乖,当时我有苦衷,你知道我一直爱的人是你,从小到大,心里装的都是你。我的现在,我的未来都是你!”
瞧,这就是她的价值。
“对,这个婚非退不可。否则,民女只有大婚之日血溅婚堂!”陆燕尔面色微冷,恨声道。
顾辞虽困惑陆燕尔为何会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但陆燕尔如此执着于心上人,他亦不好横刀夺爱。
扬手一撕,聘书变成碎纸片纷纷扬扬洒下。
“如你所愿,从此,你我婚嫁各不相干。”清清润润的声音染上了些许凉意。
顾辞又命人取来他这边的婚书,同样在他掌心化作碎片,陆燕尔和顾辞的姻缘就此彻底断了。
陆燕尔如释负重。
“陆小姐,聘礼也不必退了,就当是偿还陆秉坤当年的救命之恩。”陈氏眉开眼笑,婚退了,也挑不出侯府的错,心情甚是舒畅,但转眼看到顾辞意味不明地看着陆燕尔,又不禁勃然大怒,翻脸无情道:
“哪里来的狐媚子,给我逐出侯府!”
“告辞。”
陆燕尔小脸白了白,转身,挺直腰杆,跨出了门。
顾辞拧眉:“母亲,你……”
“阿辞,陆燕尔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便与侯府再没任何关系,我不疾言厉色些,万一她日后被情郎抛弃了,又反过来赖上你怎么办?”陈氏一脸不屑,眼角讥诮,“以陆家小姐今日所为,不是没这种可能,这件事暂时算翻篇了,你就别操心了,母亲日后给你相看更好的女子。”
*
天边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暴雨骤然倾盆而下,来势汹汹。
陆燕尔本想在屋檐下躲躲雨,可侯府的人半点不通融,说是赶人,便真拿了根木棍,像赶野狗一样,将她逐出了府。
下人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幸亏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没嫁到侯府,要不然我们世子爷可亏死了。”
“不就是仗着县令爹救过我们侯爷,也不至于这么携恩求报,随意踩我们侯府的脸面。”
“这么不自重不自爱,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