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二年,正值盛世,即便是淄临县这样的小城镇,也有着热闹非凡的早市。天还蒙蒙亮时,商人们就都起身准备开门迎客了,小贩们更是早早地担着货到了摊位上张罗起来。 主街尽是卖吃食的,豆腐脑儿、煎饼、大肉包什么的,一应俱全,能教你吃吃足一个月也不见重样的。 贯穿主街有好几条宽巷子,分门别类地聚集着各色小贩,从西向东数,依次是卖日用器具的、卖调味佐料的、卖米面粮油的、卖菜的、卖红肉的,直走到最后,才是卖鱼虾活禽的,大抵是因着味道重,就给搁在街尾了。 这倒不影响这条巷子的人气,一大早的就有渔夫扛着新鲜的鱼虾来给小贩们送货来了。 主街拐进来的第三个摊位是许临山的老主顾,他扛着昨晚刚打捞上来的新鲜鱼虾走到摊位前,肩上力气一卸,两手使劲,抓着框子一个利落的翻转,这些鱼虾就全落进了小贩跟前的大盆里,水花溅得老高。 小贩看着盆里活蹦乱跳的鱼儿们,个个体肥肉多,笑得牙花都出来了,忙从腰兜里点了铜钱递过去,\"许兄弟,你可真能耐啊,回回都能捞着这么好的鱼,我这小摊的生意可都仰仗你啦!\" 许临山胡乱抹了抹额上的汗,伸手把铜钱接过来,虽知道对方说的是客套话,心里倒也受用,哈哈大笑了两声,回了一句:\"老弟啊,分明是我仰仗你才是,你才是付钱的老板呐。哈哈哈\" 小贩也跟着笑,一旁帮忙杀鱼的胖子打着哈欠,撸着袖子,正准备开工,见他们笑得开心,探头一看,果然又是一筐好货,不免“啧”了两声,好奇问道:“诶,许兄弟,你咋捞着的呀?咱们这儿打渔的也不少,我就没见过谁比你捞的鱼多,捞得鱼大。” 许临山笑着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大拇指稍稍用力,只听“啵”的一声,那壶塞便被打开了,一阵酒香窜了出来,即便是在这腥臭的街上,教人闻见也是一阵心醉。 “东家但问是何法?全凭美酒醉鱼虾!“许临山朗声吟了句打油诗,说完仰头就是一大口酒,有不少洒在了衣襟上,他也不觉得可惜,壶塞塞好,抬手一抹嘴,手势落下又顺手提起那空了的竹筐,甩着胳膊大步走开了。 小贩看他走远,蹲下身子开始分拣盆里的鱼虾,那胖子撑了个懒腰,看着许临山的背影叱了一句:\"哼,好大的派头,不就是个没考上的穷酸书生,做了两年渔夫,还改不了那文人脾气,有本事再去考他的状元去啊!\" “少说两句吧!把刀磨利了,准备开张!“小贩腾出手来往胖子小腿上狠狠拍了一下,说道。 那胖子见惹了雇主不高兴,讪讪地走到一边去磨起刀来。隔壁摊位的大娘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搭讪:\"刚刚那个就是许家的独苗吧!生得倒是好看,怪不得当时说是沈小姐闹着非嫁他不可。\" 胖子一听有人肯接这话茬,立时又来了精神,\"再好看也就是打渔的,沈家小姐在沈家那是大小姐,嫁过去不也就只是个洗衣妇?\" \"唉,谁能想到呢,沈小姐估计以为他能高中吧!\" \"高中?咱们这地方的人,要说正经商人倒是有不少,文人嘛,倒没听过几个,瞧瞧他现在这样子,说得好听点是不图名利,其实不就是看清自己了,知道考不上啦,赶紧回来混口饭吃。\" \"……\" 小贩一直听着他们说话,没再出言喝止,这样的舌根,嚼得人多了,哪能一一阻止不让他们说呢? 这世道,看着是太平盛世,非要去细究,谁的日子都不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