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拍卖(1 / 2)无疆首页

游走在街上的人带着各色面具有狐狸、豹子、菩萨、饕餮……不一而足也有靠化妆术易容或者带人皮面具的他们神色各异地穿行在人群之中。明亮的黄色烛火透过色彩纷繁的琉璃灯罩,洒在他们的头顶在这无人知晓的百米地底制造出一个五光十色、群魔乱舞的奇异世界。

无疆拥挤在人群之中周身尽是高大的身躯繁多又重叠的面具各类又相似的穿衣,无疆有一种随时要迷失要被淹没的感觉。就在这时一双手从旁掠过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

隐秘的轻柔的但又似乎坚固得牢不可破。

无疆先是瑟缩了一下,习武之人最忌脉门被人握住,而手腕又是脉门汇聚之地她本能的就要翻手反扣可行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微闪悄然散去手中劲力。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西流的耳朵有些发红只是这光影交错遮住了他此刻的不小心泄露的小小羞涩。

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隔着衣袖还是能探到她的脉搏,极快地跳动着,像欢快的小鹿,他微微低下头,无声地笑起来。

踏雪身形如风,一个人在这如织的街中依旧走得飞快,毫无滞碍,一转眼发现那两人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才看到两人跟游街似得慢慢趟过来。

混迹于风月场中的他何等敏锐,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眼睛微微往下一瞥,“啧啧”了两声,突然有点怀念起他那些远在天边的红颜知己。

两边有一长条铺子,可是铺子全都用帘子遮着门口,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到底卖的什么东西,除非进去。

踏雪掀起其中一块挂着红铃铛的帘子,钻了进去,里面的人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招揽,自顾自擦着挂在墙上的紫竹萧。

“有什么好东西不?”踏雪笑吟吟问道。

那人转过身来,脸上布满上了年纪的褶皱,但是脖子却仍是白嫩的,淡淡道:“都是好东西。”

踏雪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他擦着的洞萧上,“白衣配紫萧,我就直接从风度翩翩到飘飘欲仙了。”

那人依旧是毫无波澜的神情:“姜国刘剡的萧。”

踏雪知道这个人,两百年前灭国的姜国,出了一个爱萧的刘剡,一曲箫声惊动天下,但马蹄声来,最后还是落得个国破家亡身死边陲的下场。

踏雪取下萧放在口边轻轻吹了吹,箫声细腻悠长,幽静典雅,不管是不是姜国刘剡的萧,都是把好萧,他正盘算着跟杀价,帘子一掀,又进来两人。

是西流和无疆。

西流个子高,隔着人群就瞧见了踏雪踏进了这铺子。

“子游兄,妹妹,来都来了,随意淘淘。”踏雪替店家招揽道,而后转身跟店家比划起手指砍起价来,店家连连摇头。

这家店颇似古玩店,有文房四宝,书画玉萧,西流看了一圈,被墙上的一条剑鞘吸引了,木质的鞘身,入鞘的剑口以铁皮包裹,无翠羽装饰,亦无黄金镶嵌,只有一簇古朴的花纹,沉静内敛得近乎温柔。

鞘身落了点尘埃,西流轻轻拂去,看到铁皮包裹处一个小小的聂字,他放在手心庄重地握了握,而后对店家道,“这剑鞘我买了”。

店家闻言探出头来,目光落到这剑鞘之上,这剑鞘摆在这里三年无人问津,如今却有人还没问价就说要买,不由得想去看那人,却只看到半截银色面具。

“没剑,一百两,你买?”他确认道。

“买。”西流道。

踏雪也转过头来,看看坐拥皇宫金银的二殿下能在这里看上什么,一看是一柄没了剑的普通剑鞘,这不是买椟还珠吗,椟买回去还能随便装东西,这剑鞘却不行,每把剑所配的剑鞘都是一定的,单买个鞘回去也没什么用,莫不是里面藏着什么绝世的武功秘籍和藏宝图?踏雪想,他忽然忧心起来,西流如此斩钉截铁,这黑心店家恐怕会就此坐地起价。

可谁知,那人眼睛直直地看了西流一会儿,嘴角竟露出吝啬的笑意:“反正也卖不出去,那就送你了,带它去见见阳光也好。”

踏雪:……

出来时,踏雪颇有些难受,自己为了让店家降价软磨硬泡就差要威逼恐吓了,最后还是一分钱没少,这西流竟然肯花一百两去买一个剑鞘,却是一分钱没花,看来这店家端的是宝物赠知己的脾性和生意经。

“这剑鞘是哪位名剑客的,装过什么传世的宝剑?”踏雪好奇道,“给我说说他的历史典故,玄机奥义呗。”

“他没被哪个成名的剑客握过,也没有传世的刀铭。”西流神色温柔而庄重,道,“它属于一个铁匠,姓聂,陈国人,生于两百年前。当时陈国君主荒淫无度,沉迷酒色,养美人,信佞臣,重农税,民不聊生。这个聂铁匠打了一辈子的铁,最后为自己打了一把剑,孤身北上,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混进皇宫的,只知道他最后在天洗台上,扑身而上,拔剑出鞘。”

西流的讲述骤然停在这里,无疆有些梗得难受,她刺杀潜伏时能三天三夜不挪窝,但是听故事十分急性子,忍不住问道:“成功了吗?”

西流眼中露出淡淡道惋惜:“几乎成功了,但在千钧一发之际,陈王抓着身边美人挡住了自己的身躯,就那么一个空档,侍卫已经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把他乱剑砍死了。”

“啊。”无疆入了戏,忍不住低呼,她原以为是个传奇故事,华美篇章,没想到时这样一个残酷的收场。

“之后他的剑被融了,剑鞘因无用而被丢弃了。”西流轻拂鞘身,道,“几年后陈国被北洲吞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而它流落两百年,如今来到这地下。”

无疆看着西流手中黑得近乎沉默的剑鞘,眼前几乎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沉默的那个铁匠,长着一张平凡的脸,埋头于铁器之间,每日在高温的铁炉旁挥汗如雨,一下下重复着单调的动作,“叮”,“叮叮”。街道上人来人往,没人多看他一眼,直到有一天,他铸了一把剑,做了把剑鞘,敛起剑的锋芒,而后叠好被子,默默地锁上门,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踩着暮雨和晨霜,独自北上。

那双手非常粗糙,长了许多茧,但握着它的时候厚重而坚定。它一路风霜雨雪,披星戴月,来到天洗台上,剑出鞘,它看到了昙花一现但足够惊艳的决绝和光芒。

它流落两百年,曾承载了一场沉默坚忍孤注一掷的反抗。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注1踏雪轻声吟道。

可无疆觉得,也许聂铁匠没想过要立什么不世功,他只是见世间流离,心感悲悯,觉得这世间得有人出剑。

于是,他就去了。

西流收起剑鞘,抬手在无疆眼前招了招,唤回她的神思,笑道:“想着事情,别走丢了。”

接着他们又逛了几家店,最后踏雪带着他们在一面墙上停下,上面写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光看名字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踏雪道:“有些人想求东西,但是店铺众多他们找不到,就会在这里写下所求之物,每日都会有人来这里看,若是自己持有他人所求之物,就会留下铺面地址或其他联系方式。”

“这到也方便。”西流拿起放在一旁的笔,接着上面不知所指的“金蛇子”,写下“孤燃花”。

这地下无日月,全靠头顶的计时器来提醒时间,踏雪看一眼,道:“我们先去拍卖场看看情况,等明天再来看看有无留言。”

两人跟着踏雪左拐右绕,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楼前,那楼三面飞檐,上铺各色琉璃竹瓦注2,美轮美奂,入楼迎面一座巨大的台子,地下整齐地摆着椅子,已经满座,各人带着面具左右交谈着,期盼着开场。

二楼都是雅座,已全被有钱又喜静的阔佬们预定走,他们姿态闲逸地坐在绮丽的珠帘后,漫不经心地俯瞰着楼下。

简而言之,就是哪里都已经没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