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喊声,三人跑得更快了。 戏台后面是翠云馆,三人进去之后,宝钗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脚踹开,西厢房的门,然后拉着她们向反方向跑去,一直出了翠云馆。出了翠云馆的侧门就又回到了御花园,到了那里就好躲了,而且现在的御花园里都是大内侍卫,他肯定不敢跟来。 西厢房不大,没有耽搁那人过多的时间,不过一瞬那人就又追了过来。那人似乎看明白了她的意图,脚下加快了速度。 宝钗回头看着离她们越来越近的男人,又看着就要到达的侧门,高喊一声:“那边的侍卫哥哥,救命啊!” 身后之人脚步果然一顿。 萧子晗反应过来,也跟着喊。 那人停在原地几息,见不曾有人过来,知道受骗,冷笑一声,脚下用力一踩,离宝钗她们更近了。 眼瞧着那人的匕首就要到自己身后,宝钗咬牙向下趴去,想躲过他这一匕首。不想自己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满是酒气的怀抱之中,身后的匕首也没有刺到她身上。 宝钗刚刚站稳,身前之人就消失不见,回头看去,那人已经急急的向后略去,但来人的速度更快,瞬间赶上了他,伸手抓住他一只手,用力一拧,那人就倒在地上,又用匕首向后刺去,却不想来人见到匕首不躲不避,一脚踹了过去,正中那人的手腕,然后一个利索的手刀将那人劈晕。 来人向她们走过来,向宝钗低声道,“还好吗?” 宝钗摇头,“张沐,你快去戏台,那里还有一个被我弄晕的。” 张沐点点头,看向宝钗的颈项,眼神一凝,“哪只手?” “什么?”宝钗一愣。 “哪只手划伤的你?” “匕首。” 张沐无奈:“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右手。”宝钗勉强笑道,刚才一直压着情绪,现在才感觉到脖子那里的疼。 张沐见宝钗手上的镯子没了,从腰包里取出荷包,递给宝钗,“先敷着,止血的。”然后回身离去,走到那人身边时,一脚踩在了他的右手上。 “嘎叭”一声脆响传来,宝钗三人都颤了颤。 萧子晗向后靠在墙壁上发呆。那个小宫女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得救了,双手环抱自己,瘫在了地上,无声哭泣着。宝钗从荷包里取出药粉敷在脖子上,又从怀里拿出帕子草草的包扎了,然后守在门口,等张沐回来。 不过半刻,张沐拖着那个高个儿回来,将他丢在地上,走过来看着宝钗脖子上包着的帕子,伸手想要去碰,又缩回来,“最好用药酒洗洗再包上。” 宝钗点头,“这里没有,等回去了吧。”看着旁边的两个女孩儿,又道:“先找个能梳洗的地方要紧,还要准备几件衣服。对了,张大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张沐指了指门外,“我刚才在澄端亭来着,听到这里有人喊叫,就过来了。”侧门通向御花园,而御花园里离侧门最近的地方就是澄端亭。 “澄端亭?人多么?” “现在没什么人,大都被子昭叫走找萧子晗了。”萧子昭得知萧子晗真的失踪之后,把附近几个亭里的人都叫走出去找人了。 萧子晗听到萧子昭的名字看了过来,小声道:“二哥哥在找我?” “嗯,”张沐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来前殿?” 萧子晗却好像没听见,念叨两句萧子昭的名字,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薛宝钗叹了口气,扶起萧子晗,对张沐道:“先带我们去澄端亭,到了那里就叫人给萧大姑娘送信。” 张沐点点头,走到她们前面带路。薛宝钗叫了那个小宫女几声,“能起来吗。” 小宫女勉强对她笑笑,支起身子,跟在她们后面。 澄端亭 几个小宫人聚在一处说话, “运气真背,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我居然不再,唉。” “什么运气?那小郡王那么凶,要是我们没找到人,不定要怎么责罚呢。” “你知道什么,小郡王是有点凶,但可大方了,上次有个小丫头帮他拾起了腰间的穗子,他就给了那丫头一荷包的金豆子,金的啊!” “后来呢?” “呃,不太清楚,好像犯了什么错,被赶出去了。” “哦。” “唉,你说会不会刚好萧姑娘就乱逛到了咱们这附近,被咱们捡了个正着。” “做梦呢,怎么可能······” “诶,我就这么一说,哈哈······” “咳咳,”萧子晗扶着门框听着里面的说话声,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几位公公,打搅一下,你们谁能帮我去和我哥哥说一声。”以前她来宫里,这些小太监都会主动上来逢迎,要她去向他们搭话,这还是第一次。 “你是谁啊,你哥哥又是哪位?”那些小宫人看不清来人,以为是哪宫的小宫女,遂问道。 “我哥哥是小郡王萧子昭,我······”话还未说完,那边就已经哄堂大笑。 “你这小丫头,莫不是听了我们的话来哄我们的,哈哈哈。” 又有人推了刚刚说好运气的人一把,“去吧去吧,好运气来了。哈哈” 那人便站起来对萧子晗道:“去去去,哪里来的不知轻重的小宫女,快些离去,晚了大爷叫你好看!” 萧子晗被这话气着,原本的好态度没了,千金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冷笑两声“放肆!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对本姑娘说这样的话,爱去不去,回头我告诉皇帝舅舅,有你们好的。”说着就要走。 那几个小宫人听到她说起昭帝,面面相觑,犹豫道:“这,真是萧姑娘?” “哎呦,快拦住她。”要真说到圣上跟前,他们就都完了。 纷纷窜了出去,围着萧子晗站了一圈,又不敢真的上手拦,只得赔笑道: “萧姑娘,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姑娘金玉一样的人,别和我们计较了。” “就是,姑娘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 “都怨我嘴快,我这就掌嘴。”说着左一下右一下的打自己嘴巴子。周围的人看了,也都着急忙慌的学。 萧子晗看着一圈宫人围着自己打他们的脸,冷哼一声,“你们这是要叫本姑娘背上嚣张跋扈的名声不成?” “不敢,不敢。” “姑娘误会了。” “要有这个心思,我们不得好死啊。”众人不敢再掌嘴,低头哈腰道。 萧子晗环视他们一眼,扭身走进了房间,“量你们也不敢!还不快写去给本姑娘打些热水来!” “这就去,姑娘稍等。”立刻就有人跑去茶房要热水。 躲在暗处的张沐薛宝钗三人见了,悄悄绕过澄端亭去了后面的位育斋。 位育斋和澄端亭是一拨人在管着,此刻人都去了澄端亭,这里便没人了。 张沐看了宝钗一眼,脸色越发难看,刚刚一片漆黑,只隐隐约约的看到宝钗脖子上有血迹,知道她脖子受伤了,到了有光亮的地方才看见她脸上被人打的肿起来的巴掌印。 宝钗看四周无外人,低声对张沐道:“那两个人像是冲着我来的,顾阳的案子可是还有谁不曾落网?” 张沐点头,“和宁远接头的人至今没下落。”自己带人找到顾家别院的时候,只寻到了昏迷不醒的宁远和服侍宁远的一个又聋又哑的婆子。 宝钗皱眉道:“他们寻我作甚,只是复仇或是出气也不用这般。”进宫也太冒险了,只为了她,也不值得。 张沐看了缩在墙角的小宫女,拉着宝钗去了别间。 宝钗以为张沐要和她说什么大事,乖乖跟着去了。不想到了地方,张沐拉过她的手扶稳了,另一只手认真的给她诊起脉来,一边叫宝钗把脖子上的帕子结下来查看伤口,问道:“近几日这里不能沾水,发了炎症就麻烦了。” “可是会留疤?”依着规矩宫女身上是半点疤痕不能有的,何况还是脖子这么显眼的地方。 张沐沉吟道:“这个,因人而异,一般来说,清洗干净伤口就不会留疤,不过也有人会留疤。” 宝钗叹气,看来她在宫中也呆不住了,遂转移话题道:“我见前殿宴席已经散了,张大人怎的还在,可是有要事?” 张沐摸摸鼻子,只道:“喝醉了酒,走得晚了,又遇见萧大姑娘来寻人。” “醉酒?”宝钗抿嘴笑着,打量神智清明的张沐一眼,“怪不得一身酒气,张大人好酒量。” “呃,这个是因为,”张沐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我自己随意配的药粉,喝酒的时候,捏点放进去,酒就成了有香味的水,不过也不要喝太多。” 宝钗接过,嗅了嗅,没有味道,“平日里要是误服了,可会有什么害处。” “当然,会腹泻。”张沐想着:“你先拿着吧。以后有什么应付不过去的酒局,拿这个糊弄过去。” 二人说话间,听见前面澄端亭传来宫人的呼和声,知道萧子晗已经叫人去前面了,就回到了原来的屋子。 安顿好了宝钗和那宫女之后,张沐带着那两人离开,临走时对宝钗道:“你只等着,待会叫人给你送药酒来。” “再送些衣裳来。”宝钗看那宫女不自在,补上一句。等张沐走后,宝钗向那宫女道,“你只做什么都没发生,飞羽卫有他们的规矩,不会多话,这事只有咱们几个知道。萧姑娘不是传人是非的人,何况这次她也受了难,轻易不会向人说起。至于我,唉,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引起的,你要怨我,我无话可说。” 那小宫女年纪小,平日里只在雨花阁洒扫,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闻言只是摇头道:“我晓得是非,这与姐姐何干,只恨那两个奸人。”想着心里一阵后怕,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宝钗温言劝道:“那两个贼人落不了好,只擅创皇宫大内,就够他们吃苦头的。你只管安心做事,忘了今晚的事,日后宫里肯定会加强防卫的。” 那小宫女呜咽着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张沐离去的方向,瞧了薛宝钗一眼,低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宝钗闻言忽然想起上次在宫中见到张沐的情景,霎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许那两人和顾阳宁远并没有干系,而是从别的地方知晓了呢?想着自己在宫外和张沐见面的几次,虽则张沐说了没有人知晓,可只要多留心,察觉他们两人有来往也并非是什么难事,若真是这样,自己刚才岂不是误导了张沐了。 宝钗紧抿双唇,自顾自想着。那小宫女看她不理自己,也不再理会她,双手抱着膝盖,将脑袋抵在膝盖上,沉默着。 二人不再说话,并排坐着,等着人来。 澄端亭 萧子晗把那些宫人指挥的团团转,一会叫他们去端茶点来,一会命他们去准备饭菜汤水,过了半刻,才想起叫人传信给萧子昭他们。 不一会儿,萧子傲先到了,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萧子昭。 “你这丫头,害我担心死了。”萧子昭扶着椅子,喘气道。 萧子傲拉住萧子晗,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没有受过伤,才舒一口气,抱住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萧子晗被姐姐抱在怀里,看着嘴里嫌弃,眼中尽是担忧的哥哥,才停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哥哥姐姐,我好怕,哇哇。” “好了,没事了。” “谁欺负你了,敢欺负我妹妹,人在哪?小爷要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沐之哥哥把他们带走了,”萧子晗抽搭着说道。 “张沐救了你?”萧子傲和萧子昭对视一眼,“那,回头要好好谢谢他。” “不用这么客气,沐之哥哥不是挟恩图报的人。”萧子昭忙道,“那我去找他。” 飞羽卫来得很快。 薛宝钗先前对那两人说的虽是猜测,却也对了一半。北五所如意馆新增了一批书画,需要装裱,内务府就请了专门的工匠来做,这些工匠做的是细致活计,要他们搬动桌柜是不可能的,就又找了一群体格健壮的人来做活,安排他们住在北五所之外的长房,长房背靠着宫墙。 飞羽之前就发现有人混进了这一批人里,只是不确定是谁,本以为他们混进这些人里面,是对北五所里珍藏的书画金器有所图谋,就派了在北五所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们来偷,就来个瓮中捉鳖,不想扑了个空。 飞羽卫指挥使聂炳跪在桌前,听着昭帝在殿里发脾气。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就这么放任他们在这宫里行走自如!”昭帝是真的收到了惊吓,那两个歹人当时与他所在的御花园只有一墙之隔,“朕要你们何用,这么多人连两个人都看不住。” 聂炳回禀道:“启禀圣上,应当不只是两个人,他们应有接应之人。” “应?”昭帝怒极反笑,“朕要的不是应该,而是肯定。不只有两个人是什么意思,朕这皇宫已经成了筛子不成,贼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还不只有两个人,人比你们整个飞羽卫的人还多不成?” “臣判断失误,请圣上责罚。” “行了,朕不想听这些请罪的废话!沐之不是已经抓到人了么,你们就赶紧审理,赶紧将同党抓出来要紧。” “谨诺。”聂炳自知失职,只能听命下去。 张沐立在钦安殿门口等着宣召,见聂炳出来,向他点点头。 聂炳笑道:“今日之事多谢张大人了。” “嗯,聂大人要怎么处置那两个人,可否允许张某一同审问?” “这,恐怕聂某不能做主,至少要回禀过圣上才可以。” 张沐点头,“当然。”和他错过身子,进了钦安殿。 昭帝揉着眉心道:“母后年级大了,这些琐事以后就不要劳烦她了。”要是被母后知道,自己肯定要挨训的,“去和皇后说一声,叫她多注意着雨花阁的情况,让她把晚宴拖延一个时辰,别叫那些歹人趁着诰命们出宫的时候一块掏出去了。” 忙了一整日的怀恩认命的叹了口气,接了口谕去了雨花阁。 张沐进门和怀恩擦肩而过。 昭帝见沐之进来,道:“这件事就交给聂炳秦枫他们去办,沐之你专心准备。这几日在府里准备着,等那边传来了信,就出发。” 张沐点点头,“臣谨诺。圣上,可否允许臣旁观聂大人审讯,今晚的事并非突然,其中很有些蹊跷。” 昭帝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只是些没有来由的猜测,需要向他们证实。” “是和你要做的事有关吗?”昭帝沉吟道,“那就去吧。” “臣接旨。”张沐说罢就要出去。 昭帝喊住了他:“沐之,晗丫头怎么样了,可是受到惊吓了?” 张沐道:“是受了些惊吓,面上没什么问题。萧大姑娘和小郡王已经去了,姐妹兄长见面,想必现在已经好不少了。” “那就叫她先回去,免得二姐挂心。”昭帝揉着眉心,见张沐立着不走,问道:“可是还有别的事要说?” 张沐抬头看了昭帝一眼,掀袍跪下:“臣想求一人,请圣上应允。” 雨花阁 薛宝钗送那小宫女回去之后,自己寻了一个纬纱将脸和脖子遮住,从后门悄悄的进了雨花阁。 松香已经把事情的始末回禀了太后。 太后听罢只是点点头,见柔嘉的小脑袋靠在乳娘肩膀上一点一点的,就对小县主的乳母道:“带她回去歇息吧,以后多用心照顾着。” 乳娘小心翼翼的抱起小县主,行礼退下。松香捧了一个盒子跟她一同出去,待她将小县主放到轿子上之后,将盒子给了她:“这是太后娘娘赏你的,拿住了。” “多谢太后娘娘赏赐,多谢松香姑娘。” “我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你的身家荣辱都在小县主身上,她好了,你才好。” “奴婢谨记,多谢松香姑娘提点。”乳娘忙不迭的俯身谢过。 松香笑着送她和小县主离去,转身却看见薛宝钗带着面纱站在她身后,“呦,唬我一跳,回来了,娘娘已经知道了,你待会小心应付着些。话说,你这面纱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宝钗苦笑,“请姐姐帮我通禀娘娘。” “通禀,”松香皱眉,娘娘宫里的宫女回来是不需要通禀,“发生什么了?” “劳烦姐姐了。”宝钗深深一揖。 松香皱眉,点点头,回身进殿了。半刻之后,檀香出来接她,“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叫人通禀,你脸上的面纱又是怎么回事?” 宝钗扶住檀香的手:“姐姐,我们先进去吧。” 檀香看着此处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拉着宝钗的手进了殿:“到底发生什么了?” 宝钗将面纱向下拉,露出有些红肿的脸,“不是不告诉姐姐,实是不能说。” 檀香大惊失色,还当宝钗在前殿闯祸被罚了,不再多问,引她进了后殿。 宝钗进门见殿中只有太后并着几位姐姐,就一声不吭将面纱摘下,跪了下去:“奴婢薛宝钗向娘娘请罪。” “请罪?你犯了何罪啊?”太后低头抿了一口六堡茶,问道。 檀香等人瞥见宝钗脖子上的伤口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后觉出不对,抬头看去,待看到宝钗脖子上刚刚凝结的伤口,眉头一皱:“松香,你们先下去。” 松香瞥了一眼宝钗脖子上的伤口,和众人一同应诺,出去守在了门口。 太后站起来,快走几步,一手捧起宝钗的脸,细细的看着伤口,皱眉问道:“这不像是簪子划得,倒像是匕首弄得,怎么回事,御花园进了贼人不成?” 宝钗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已经被人制住了,飞羽卫的诸位应该已经在审问他们了,娘娘不必担忧。” “不必担忧?他今天能自由进出皇宫大内,改天是不是该来到哀家面前了,那哀家要不要直接等着他来杀!飞羽卫是做什么的?禁军呢?果然太平盛世,人都废了吧。” “娘娘冷静,人已经被抓住了,想必以后飞羽卫的诸位定会加强防守,保护太后娘娘和圣上。”宝钗见太后情绪激动,急忙道。 “以后?那之前的呢,今日的贼人若是还有同伙,他又包庇不说,那日后这宫里还如何住得人?”太后揉着眉心坐下,“罢了,同你说也没甚用处。你的伤可是要紧,上过药了吗?” “已经用药酒洗过了。”宝钗回道。 “那为何不包扎?还是说,你是故意将伤口漏出来,想告诉哀家什么?” “奴婢不敢,只是现在是夏日,伤口藏不住,也不敢瞒着娘娘。” “所以?” “奴婢自请离宫守皇陵。” “皇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奴婢明白,一旦去了那里,若非大赦,终身不能回。”但若不去皇陵,就会被逐出宫去,到那时,族中就再无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了。而看守皇陵的宫女,比起宫女更像是清修的居士,只要不私逃,就可终身无忧,家中亲人也能得一方官员中照顾,这无疑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 “启禀太后娘娘,”松香懂得声音响起,“怀恩公公求见。” 太后看了宝钗一眼。宝钗将面纱带上,站到了一旁。 “叫他进来。” “是。” 怀恩躬身进门跪下,“老奴拜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 “前殿的事,解决了吗?”太后坐于上位,语调平淡道。 “多亏张大人和秦大人反应及时,已经将人抓获了,飞羽正在暗处巡逻,请娘娘安心。” 张大人?太后瞥了宝钗一眼,道:“你们反应倒快。皇后知道了吗?” “老奴派了人去说。” 太后看他一眼,“以后遇到这种事,先说与皇后知晓,要是十分要紧,她自会来告诉哀家,也免得你们到处乱跑。” “谨遵太后懿旨,老奴多谢太后娘娘体恤。”怀恩再次跪拜。 太后点点头,又重新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盏。 怀恩又要作声,却听太后道:“你们圣上,可曾受伤?”闻言,怀恩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圣上请娘娘放心,他一切安好,等事情过去,就亲自来向娘娘负荆请罪。” “用不着,整治宫里的安危是正经。”太后板着脸道,“怎么还不走,留着吃挂落不成?” 怀恩拱了拱手,“不是老奴不走,只是圣上还有其他的吩咐 。”言罢恭敬的弯腰等着太后允许。 太后见状皱眉,其他的吩咐,想着看了宝钗一眼,莫不是他知晓了薛丫头受伤的事,另有想法?“说吧。” “薛姑娘,圣上有命,薛使女姿性贞淑,德行兼备,赐正六品选侍,赏于大理寺少卿张沐,为府上主管。薛姑娘,这就跟着老奴去吧,张大人就在钦安殿里等着呐。”怀恩对宝钗笑笑:“有什要收拾的,先交给交好的姑娘去办。” 宝钗低头遮掩眼中的惊愕,躬身回道:“谨遵圣谕,劳烦印公等候片刻。”言罢,见怀恩点头,躬身向太后方向跪下,低头等候太后发话。 太后定定的看了宝钗片刻,见她不说话,开口道:“既然圣人这么说了,你就去吧。哀家还有一句话要教你。” “请太后娘娘教导。” “你叫檀香装病,为什么?” “······想要引蛇出洞,”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松香?担心打草惊蛇?”见宝钗不做声,太后继续道:“那婆子熬得药出了问题,直接拿她问话,她为了推卸责任,自然会把接触过药的人说出来。陈月华不过是个没有品阶的宫女,她就是想跑也没无处可去。犯了错,按规矩施以惩罚就是,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 “奴婢,不敢劳烦松香姐姐。” “她品阶比你们高,月例比你们多,自然也要看管你们,这原是她的分内之事。你们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若是有个什么情况,哀家也一样要罚她。” “松香姐姐并不知情······” “那就更该罚了,身为正安宫的掌事宫女,却不能服众!” “太后娘娘,奴婢知错了!”宝钗头低得更厉害,道,“错在奴婢一身。” “怎么,觉得自己就要离开了,打算将惩罚都拉在自己身上,做个便宜人情?以为哀家不能留下你?” “奴婢万万不敢!” “不敢?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引出了多大的事!有个叫夏宝燕的借着这次的机会向贾妃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了!” 宝钗脸色煞白,“惠,惠妃娘娘她,可还好。”不行,要是现在惠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出事,贾府必定会大受打击,说不得会引得前世那些人提前下手。 太后瞥她一眼,“她没事,她若是有事,你此刻也不会好生生的站在这里了。”好在这丫头还有些良心,知道关心表姐。“哀家说过你心不正,鼠目寸光,到现在哀家也还是这么想的,若非你受了伤,这一次哀家定要好好教教你。只是没机会了,哀家就再多说一句,你且听着。君子之道,不忧,不惑,不惧。”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只记住有什么用,算了,能记住就不错了。”太后揉着眉心,“你去吧。” “奴婢愚钝,幸得太后娘娘不弃,愿意教导,奴婢一定时刻谨记在心,一刻不忘,警醒自己。”宝钗恭恭敬敬行过三拜之礼,跟随怀恩身后,离开了雨花阁。 宝钗一路一言不发,到了钦安殿,看见张沐在殿中站着,身边还立着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 怀恩先和张沐见过礼,然后对宝钗道:“薛姑娘,这是教坊司的苏姑娘,以后你们要互相照应。苏姑娘,来见过薛姑娘吧。” 苏姑娘回头看了薛宝钗一眼,又怯生生的看向张沐,见张沐并不注意她,才莲步轻移,对宝钗行礼:“见过姐姐。” 宝钗一愣,对她笑笑,对怀恩道:“印公,这位是?” 怀恩笑道:“这位苏姑娘和薛姑娘你一样,都是圣上赏赐给张大人的使女。张大人,您说是吧。” 张沐嘴角扯出一抹笑,“麻烦印公来回跑这许多趟,改日印公闲暇时可来沐之府上,那坛去年埋的梨花白还等着印公呢。” “多谢张大人,既如此,老奴必定择日前去贵府拜访。”怀恩恭敬道:“那老奴这就叫人准备送大人出宫的轿子。” “印公辛劳。”张沐拱拱手。 怀恩对宝钗点点头,转身出去。 张沐看着宝钗脸上的面纱,皱皱眉,拿手点了点自己的脖子。 宝钗见了,知道张沐是在问自己的伤,轻轻摇摇头。 张沐眉头皱的更紧,看了身边始终低着头的苏婵娟一眼,对她们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府上有药和工具,回去之后再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