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无奈的骂了她几句:“还得意呢,也不想想,万一被发现了,我们之前做的岂不是都白做了。” 环儿小小的笑了一下,将包袱双手呈上,“这就是那个婆子抱着的包袱。” 丁香看了看包袱,拿出个食盒,将包袱放在里面,提着食盒去了檀香的屋子。 檀香正睁大双眼一目十行的看着面前的账册,“马上要到端午了,太后娘娘肯定要收拾出来东西打赏六宫,你记得和松香姐姐商量着些,提前准备好东西。” 宝钗点头,“可要同皇后娘娘说?” 檀香赞赏的看了宝钗一眼:“没错,赏的东西也要和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斟酌着来,不能撞了,也不能压着。” 宝钗应了,将檀香说的话记在手中的小册子上。檀香见了失笑,“我说的话又不是什么金玉良言,用不着写下来吧。” 宝钗笑道:“怎么不是良言,这比那些空话有用多了。太后娘娘叫我同姐姐学习,姐姐难不成不舍得教?” 檀香皱皱鼻子,伸手道:“拿来给我过过眼,省的写些不好的,传出去,就是我的错了。” 宝钗笑笑,将册子递给她。 丁香进门看见檀香这样,笑道:“以前常听你说看账册多么累,多么费眼睛,怎么好容易有个歇息的时候,又看起来了,可见是老毛病。” 檀香捡东西进来,急忙道:“可是有消息了,”又看见她手里的食盒,眼睛更亮,“果然是我的好姐姐,惦记着我,给我送好吃的来了。” 丁香笑着捏她的鼻子:“就知道吃,这里头的东西可比吃的要紧多了。”说着将包袱拿出来,叫环儿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宝钗听了夸道:“环儿可是机敏,不愧是丁香姐姐身边的人,看来我还有好学的呢。”环儿听了捂嘴直笑。 丁香笑道:“快别夸她了,我刚刚才说了她不该自作主张,你这一夸,可是打了我的脸。” “就是,说的好像我没教过你一样,”檀香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小册子递给丁香看,“看看,看看,这上面的都是我教给她的。” “哎呦,我怎么瞅着,这不像是你的字呢。” “我都教了她的,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写?” 丁香见环儿和宝钗都看着她们笑,对环儿道:“都是你惹出来的,还笑!” “无量天尊,我可真真是委屈,好容易得到这么个东西,你们居然没人在乎?只知道说我不行。”环儿噘嘴道。 宝钗拉她坐下,笑道:“哎呦,瞧我们环儿委屈的,好好,我来看看。”说着看了檀香一眼,见檀香点头,动手打开包袱。 一个手掌大小的油纸包,一个七尾的凤钗,还有两件尚宫制式的宫装。 四人一阵沉默,环儿捂住嘴,惊疑不定的看向丁香,丁香眉目严肃,拿起凤钗细细看了,对檀香点点头,檀香也是凝眉不语。宝钗将油纸包打开,里面都是切成碎条的人参。 宝钗对檀香道:“看来就是她了。”将人参须换成人参的那人。 檀香的注意力已经不再这件事上面,对宝钗胡乱点点头,向环儿道:“你可是看清楚了,那婆子是从刘贵妃的宫里出来的?” 环儿连连点头,“我看的明明白白的,就是从刘贵妃宫里一个小宫女手上接过的,那个小宫女腰上还围着围裙,好像也是膳房的。” 膳房?宝钗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开口道:“那小宫女可是面善,是老人,还是刚进宫的?” 环儿认真的想了想,“以前没见过,可能是新调过来的 ,也可能是今年才进宫的。” 丁香见状道:“你心里可是想到了什么人,不妨说来听。” 宝钗笑道:“只是怀疑,若是说错了耽搁了姐姐的人手就不好了。” 檀香瞥她一眼,“不会是你在大选的时候得罪的人吧,若真是这样,那便是你害了我这半月功夫,等事情了了,看我怎么罚你!” 宝钗笑着把人参包起来,“好好好,等事情过去了,姐姐想怎么都可以。” 丁香面上还严肃着,嘴里对檀香道:“好了,越长大越孩子气了,还要宝丫头来哄你。”又道,“檀儿,你仔细想想,你以前可是得罪过贵妃娘娘?” 檀香皱眉鼻头,仔细想了一阵,摇头道:“没有吧,太后娘娘对刘贵妃还是不错的,几次叫我去刘贵妃的宫里都是赏赐东西和看忘大皇子,她对我挺亲切的,身边的大宫女虽然很少说话,但人也不错。更何况,我办事何曾出过错。” 丁香闻言眉头皱的更深,“这样也说不通,若是因为和薛妹妹产生了摩擦,对付她,法子有的是,何必偏偏挑你下手。只是你说的也不假,你差事没出过错,嘴也巧,什么时候得罪过人。” 环儿也道:“说不得是那丫头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天高地厚,才拿姐姐下手。” 宝钗静静听了一阵,道:“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是贵妃娘娘的长乐宫出来的,想来这人参也不是人人能有的,只要打听打听这长乐宫里可是有人生病,自然就知道了。” 环儿立即道:“我这就去打听。” 宝钗急忙拦住了她,“姐姐刚刚才在那婆子面前露了面,此时再去,难免惹人注目,不防再换个人去打听。” 丁香也道:“环儿,你去告诉沉香身边的音儿,说是我请她帮忙问贵妃宫里的姐姐妹妹们安。那丫头今日要去一趟西六宫。” “再加个理由,”檀香道,看了宝钗一眼,宝钗会意,接言道:“马上要到端午了,看看各宫娘娘都需要什么?” 环儿点头,起身出去。 屋里的三人却不见轻松,檀香看了看小榻上的宫装,“这些物什该怎么办?” 丁香叹一口气,“事到如今,不告诉松香姐姐不行了。”若只是宫女之间的相互算计,娘娘和松香姐姐都不关心,但既然牵扯到了这些象征宫妃的东西,就不是她们几个能做主的了。 宝钗看着面前的七珠凤钗,想着宫里的制式,忽然道:“我大选之时曾和贵妃娘娘有过一面之缘,我记得贵妃娘娘头上戴的凤钗是八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凤钗后面有几尾,前面凤口衔着的垂珠便有几穗。 檀香点头,“你没有记错,贵妃娘娘虽然是三品,可因着育子有功,圣上特地赐了她八尾凤钗,只待大皇子成人,就封为皇贵妃。因此贵妃娘娘在宫宴大选这样的场合都是佩戴八尾凤钗。” 宝钗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自己前日去给皇后宫里送东西,出来见她的却是刘贵妃,斟酌着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关系似乎很不错?” 檀香嗤笑一声,“你是想问,圣上这般偏爱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为何不拈酸吃醋吧。薛丫头,你可给我记住了,皇后娘娘是个再贤惠不过的人,对待后宫诸位娘娘如同亲生姐妹,和贵妃娘娘的关系尤其好,贵妃娘娘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几次说错话,惹怒了太后娘娘和圣上,都是皇后娘娘帮忙打圆场的。” “怪不得,上次我去静安宫,不是请安的时辰,还遇见了贵妃娘娘。”宝钗笑道。想起皇后娘娘待元春表姐的态度,也没有檀香说的那般好啊。 “是么,这也不奇怪,贵妃娘娘只要闲着就会去静宁宫里坐坐,还在那里过过几次夜呢。”还都是挑圣上不在静宁宫的时候。 宝钗默默点头,心里愈发奇怪起来。 丁香则抱起那个包袱去了松香的屋子。 松香知道了只是叹了口气,将包袱送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却是直接叫松香把东西送到皇后那里,“叫她看着办。” 彼时皇后文致正逐字逐句的看大皇子写的文章,而大皇子和刘贵妃则在静宁宫院子里玩投壶。 “瞄准点儿啊,”刘贵妃皱着眉头看着落到地上距离珐琅花鸟瓶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木箭矢。 大皇子瘪着嘴,举着酸痛的胳膊拿起又一支木箭矢用力丢了出去。 “哎呦,”刚进门正打算禀报的宫女正好被砸到,惊叫出声。 “叫嚷什么?!”刘贵妃喝到。 小宫女急忙跪到地上,“奴婢知错了。”周围的宫女纷纷跪下。暖阁里,有宫女把事情告诉了皇后,皇后听了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纸张,走了出去。 大皇子一愣,看了看周围的人,抬头对刘贵妃道:“母妃,你为什么要让她们跪下,她们没有犯错啊。” “怎么没错,大呼小叫,没有半点规矩。”刘贵妃板着脸道。 “那是因为我丢到了她,难道不该是我的错?那我要跪母妃吗,还是向她道歉?”大皇子问道。 “胡说什么?你是皇子,怎么能向个小宫女认错。” “母后教给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人都是如此,皇子又怎么了。” “你?”刘贵妃气的不行。 “这是怎么了?”皇后微笑着走到二人旁边,看了看周围跪了一地的宫女,“都起来吧。” “母后,我犯错了,母妃不让我承认。”大皇子委屈巴巴的望着皇后。 皇后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脸色铁青的刘贵妃,笑道:“看你们两个这满头的汗,快进殿里来歇歇。”一手拉着刘贵妃,一手拉着大皇子进了正殿。 进殿之后,大皇子躲在皇后身后,不敢看刘贵妃,小声道:“我说的没错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是母后教的。” 皇后拉他一起坐在榻上,笑道:“那母后是不是也教给你了,百善孝为先?” 大皇子乖乖点头,又疑惑道:“这话也是圣人说的,可这样圣人的话岂不是有矛盾?我不认错,是错的,认错,不听母妃的话,不孝,也是错的。” 皇后笑道:“可见你没有认真读书,母后问你,何为孝?何为不孝?” “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皇子摸着脑袋道。 “噗嗤,”一直板着脸的刘贵妃忍不住笑出声来,见皇后瞥了她一眼,又立刻绷紧了脸,“谁叫你说这个了?” “孝者,敬也。”皇后无奈道,“只养不敬,与犬马同,不为孝。”拉着大皇子走到刘贵妃身边,又道,“圣人还有一句‘事父母几谏’,你是不是也忘了。” “儿臣,儿臣记得,母后教过,父母有错,子女当劝谏,以免陷父母于不义。若父母做了错事,子女一味听之任之,也是不孝。”大皇子恍然大悟,“儿臣知道了,母妃做了错事,儿臣应当劝谏母妃,但不能当面顶撞母妃。” “皇儿真聪明,好了,你现在该怎么做呢?”皇后微笑道。 大皇子老老实实的走到刘贵妃面前,刚要开口,被刘贵妃打断。 “好了好了,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乱发脾气。”刘贵妃看了皇后一眼,“更不该在你这里冲你的人发脾气。” “你啊,”皇后拍了拍她,叫采薇拿了些碎银子出来,“去给刚刚那个小宫女,就说是贵妃赏她的。” 采薇行礼应声出去了。 “好了,皇儿,你去看看你默写的诗吧,十句里面倒有七八个错字。” 大皇子“哦”了一声,悄悄瞅了刘贵妃一眼,见自己母妃没有要训斥自己的迹象,急忙说一句“儿臣这就去改了。”迈着小腿去了隔间。 皇后看刘贵妃一直发呆,笑问:“今个儿这又是怎么了,谁惹了你不高兴?炮仗点到我这里来了。” 刘贵妃看着皇后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 皇后拉她坐到自己身边,还欲再问,却见采薇进门,改口道:“采薇,那小丫头可有说什么?” 采薇回禀道:“只是些感谢贵妃的话,娘娘,太后娘娘宫里的松香姐姐来了。” 皇后点头,笑道:“快将人请进来。”刘贵妃始终沉默。 松香进门来,看见刘贵妃也在,并不意外,盈盈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快请起,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皇后温和道。 “太后娘娘吩咐奴婢将这个包袱交由皇后娘娘。”松香恭谨道。 皇后命采薇接过包袱,并不打开,问道:“眼瞧着到了端午,天儿也热了起来,正安宫闷了些,母后贵体可是安好?” “我们娘娘一切都好,只是心里记挂着后宫的安宁,好在皇后娘娘您有孝心。这包袱里的东西,奴婢可交给娘娘您了。” 皇后笑容不变,“我们晚辈自当为母后分忧,请松香姑娘问母后安好。” 松香颇有深意的看了刘贵妃一眼,道:“娘娘贤惠得体,为后宫之表率,我们娘娘对您最是放心了。”说完向皇后贵妃行礼出去了。 刘贵妃对松香扯出一个笑脸,等松香出去之后就拉下了脸,“她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使什么脸子!还对你说那些话,太后娘娘也太宠着这些人了。” 皇后笑笑:“这话在我面前说就算了,可不要叫别个听见。”说着叫采薇把包袱打开,展眼看去,嘴角笑意一凝,皱了皱眉,仔细看了两眼,对刘贵妃道:“安乐,你来辨一辨,这可是你的东西?” 正在生闷气的刘贵妃一愣,向桌上望去,仔细辨认了两眼,勃然大怒,“好啊,作妖作到我头上来了。”说着拿起包袱就要走。 皇后拦住她,“母后说了交给我,此刻你拿走,岂不是和她作对,日后说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拉她坐下,又道:“你放心。” 刘贵妃点点头,气道:“那这件事,你不许瞒我。”又郁闷起来:“我就是个靶子,谁都能冲我来。” “那还不收收你的脾气。”皇后闻言,手里拿着七垂珠的凤钗,道。 “我要是脾气好了,那些小蹄子的尾巴岂不是要翘起来,就你这菩萨脾气,还不指定要叫她们怎么欺负。”刘贵妃不满道,“谁有我对你好。” 皇后听了只是笑笑。 贾府 端午佳节将至,园中芳菲已尽,各处俱是郁郁葱葱一片。 一身粗布衣服的刘姥姥手里牵着四处张望的板儿,跟在周瑞家的身边,到了王熙凤的院子。 周瑞家的将刘姥姥留在厢房里,快步走出屋门,用手扇了扇,嘟囔着天越发热了,沿路看着丫鬟身上穿着的都是半新不旧的厚实衣裳,越发觉的热了起来,步子加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王夫人的院子。 “······不是我们家的正经亲戚,告诉凤哥儿,只给她些银子打发了就是。”王夫人慢慢道。 “是,奴婢知道了。”周瑞家的俯首应声,看见这屋子里伺候的彩云等人身上穿着的衣裳是夏衫不假,就是旧了些,袖子还比较短,像是旧年的。周瑞家的犹豫再三道:“太太,这院子里夏天的衣裳至今还没发,是不是,要奴婢去催催?” 王夫人皱眉,道:“今年夏天来的是快了些,许是来不及做,你也不必催她,传到外面,又该叫别人在老太太面前数落凤丫头的不是。” “是。”周瑞家的喝了盏梅子汤,又向王熙凤院子里去了。 公主府 萧子傲一直和萧子晗住在一处,两人也渐渐亲密起来。萧子傲自幼在西北长大,对京城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倒也不装模作样,遇到不懂的就只管问萧子晗,倒也满足了萧子晗的虚荣心。萧子晗见堂姐性子爽利,做事直来直去,也有几分欣赏,一来二去,相熟了,也开始替堂姐操心起亲事起来。 “你这孩子,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满嘴里都是别人家的事,不像话。”端阳抬手阻止了不停的说着自己的丫鬟在外面打听各家男儿的萧子晗,“叫别人听见,该笑话你了。” “娘,人家不是为大堂姐担心吗?”萧子晗撒娇道,“叫我说,大堂姐光是出身,就将许多人都甩到后面了,一点都不好找婆家。”又道,“这满京城的俊杰都到哪里去了,我叫人打听了许久,一个二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货。” “你再说这话,娘就生气了。”端阳皱眉道,“你看你现在,满嘴里说的都是什么话,那里是个不出门的闺阁女儿该说的。” “哦,”萧子晗讨好的笑了笑,眼睛咕噜咕噜乱转,半晌又道:“娘,马上就到端午您的生辰了,您要不也举办个宴会什么的,把京城适龄的公子哥叫来,好给大堂姐相看,我去找二哥哥商量。”说完,不等端阳长公主反应过来,就出去了。 萧子昭被妹妹拉住说了一堆,头晕脑胀的甩甩脑袋,“不行不行。行不通的,端午虽然是娘的生辰了,也是个大节日,宫里肯定要举办端午宴的。” “端午宴不是那些做官的老头子进宫参加的吗,和那些公子哥儿有什么关系?”萧子晗反问道。 “和那些公子哥儿没关系,娘作为长公主还能缺席不成?大堂姐肯定也要去的啊。”萧子昭回答道。 “那,叫娘和大堂姐装病?” “哦,在皇帝舅舅那里装病不参加宫里的宴会,自己在家开宴席,妹妹你真的好聪明哦。” “哎呀,人家是着急吗。”萧子昭锤他一把。“你聪明,有办法,倒是说出来给我听听。” “呃,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大堂姐和母亲吧。我们说话也不算啊。” “你不是和沐之哥哥关系不错嘛,你去叫他帮你啊。他在娘面前还是有说话的分的吧。”见萧子昭摇头,萧子晗又道:“莫非你以前说的和他关系最好的话都是假的?” “才不是,我和沐之哥哥最好了。再说了,我和他交好又不是为了叫他帮我做事。哎呀我们之间的事你不懂。”萧子昭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要是闲得慌,就多陪陪娘和大堂姐。多和大堂姐说说宫里的规矩。”上次萧子傲进宫,对着太后娘娘就是三跪九叩,闹出了不大不小的笑话,好在萧子傲随机应变说是面对天下最高贵的人,情不自禁就行了大礼,太后娘娘宽宏大量,听了还说萧子傲好口才,并不曾计较。 萧子晗听了就想叹气,那一次也害的她丢了人,还好大堂姐还算机敏,只是那一次不知为何没有见到薛宝钗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哼,就知道偷懒,也不知道多在太后娘娘身边的露面。 萧子昭因为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张沐心里也是不舒服,想到张沐答应带他一起出去的事,心里想着待会要去找他问问,说好的端午之前一起出去呢,这都快到日子了,人影都看不到。 兄妹两个心思各异,各自散了。 五月端午,城里各处都升起了艾草燃烧的袅袅烟气,屋檐下挂着五色丝线缠好的艾叶菖蒲和绣着五毒的荷包。 城里城外人群拥挤,都是要到城外看龙舟赛的人家。 城外护城河上,各家奴仆都穿了颜色各异的短褐,两人一排整整齐齐坐着,双手拿着船桨,严阵以待。 岸边的凉棚里,各家的管事在置办好桌椅板凳,瓜果点心之后,就陪着他们家公子坐着招呼别家公子。 宝玉正百无聊赖的坐着,想着什么时候赶紧结束,回家里去。旁边的詹光见他无聊,就笑着说起端午的典故来,还指了各家的龙舟给宝玉看,“等到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这些龙舟就会出发。万舟齐发,那场景真叫个奇观。” 宝玉笑着点点头,心里不以为然,一群大男人在大太阳底下划船,估计是要出一身汗吧,那得多脏啊。 “宝兄弟!好久不见。”一声清亮的呼喊传来。宝玉寻声看去,惊喜道:“柳二哥,你回来啦。” 那人一声白色锦袍,手持宝剑,头戴锦冠,眉目俊秀,正是柳二郎柳湘莲。柳湘莲走进了,看着宝玉笑道:“宝兄弟一向安好?我出去这两年,京城可有出什么罕事?” “人来人往,左不过就是那些事。柳二哥出门在外,吃了不少苦楚吧。”宝玉迎着柳二郎走过去。 “也不尽然,一路过来,交了几个朋友,也增长了不少见识,这一趟出去到也算是收获颇丰了。”柳湘莲笑着和他一起回了贾府的凉棚。柳家这一辈只剩了柳湘莲这一个男丁,父母早丧,他又不喜读书,好耍弄刀枪,赌博吃酒,乃至各处云游。这一次又是不知从何处归来。 二人多日未见,就着香茶瓜果,谈的正是酣畅,听得詹光又道:“宝二爷,东府的小蓉大爷来了。” 宝玉和柳湘莲听了站起身来,见贾蓉带着两位豆蔻佳龄的女儿走了过来。 贾蓉见是柳湘莲,眼睛一亮,“柳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找我们几个聚一聚?” 柳湘莲向来和贾蓉不是一道人,见状笑着寒暄道:“才刚回来,还没来得歇一歇,见这里凉棚上挂着贾府的旗子,因此过来看看。” 贾蓉点点头:“那,择日不如撞日,我去告诉他们,今夜我们聚一聚,权当为柳公子接风,如何?” 柳湘莲闻言只得点头,“那就麻烦蓉公子了。” “好说,好说,都是兄弟。”贾蓉说着,想起身后的佳人,又闪到一边道:“柳公子还没见过我两位小姨吧。这是母亲娘家的两个妹妹。”抬手将身后的尤二姐和尤三姐介绍给柳湘莲。 柳湘莲快速看了两位姑娘一眼,俯身行礼,而后目不斜视,不再看两位姑娘一眼。 宝玉不是第一次见到尤二姐和尤三姐了,之前蓉哥媳妇秦可卿生病时,宝玉去探望,见到了同样来探病的她们,但依旧感觉惊艳。尤二姐模样标致,温柔可亲,尤三姐风流俏丽,颇有灵气。“两位姐姐好。” 尤二姐含羞低头,轻轻点头,尤三姐见柳湘莲冷着脸不看她们姐妹,觉得有趣,多看了他几眼。 贾蓉见了,眼睛一转,“要不,晚上,二姨三姨也来陪我们一起玩一玩?不然我们一群爷们儿在一起只是喝酒又有什么意思?” 尤二姐尤三姐闻言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宝玉急忙道:“不可不可,那样岂不是玷污了两位姐姐,万万不可。” 贾蓉心里嘀咕宝玉不知享福,面上笑道:“玩笑话,叔叔紧张做什么。” 柳湘莲轻咳一声,“麻烦蓉公子设宴,改日必当回请。先下柳某一身风尘,见客不免失礼,这就回去了。”说完对宝玉点点头,利索行了个抱拳礼,回身走了。 之后贾琏也赶了过来,同几人寒暄不过几句,只听得当空一声炮仗,龙舟赛开始了。 与此同时,京城各家达官显贵换上官服,踩上朝靴,乘坐蓝绸官轿,向宫门去。在他们之后,各家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也纷纷上大妆,戴凤冠,着霞帔,乘坐青幄小车,紧跟着家中有官职在身的男丁一同进了宫门。 林如海因担心女儿一人在家里呆着无聊,就将女儿顺道送去了贾府,而贾府中贾赦,贾政,贾珍三人也整装等待贾母。 贾母见了黛玉,自然是高兴的,拉住外孙女儿说了半日的话,等贾政派人来催了三次,才起身着诰命服,临走前再三嘱咐李纨王熙凤二人好生照顾着些黛玉。 李纨王熙凤等人没有诰命在身,不得入宫,等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人走了之后,也单开了几桌宴席,把湘云也叫了过来,大家一处玩,倒也是欢乐。 公主府 萧家一行人都在准备进宫。长公主和驸马自不必说。萧子暄萧子昭兄弟两个,一个早年中了进士,在翰林院任闲职,一个一出生就有了五品千户的官位。萧子晗是只待及笄就能获封县主的皇女,而萧子傲则是得了皇后娘娘特召,准许入宫的,萧子诺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因此过了未时,府里就只剩下一众管事仆人。 宫里到了正日子,最忙碌的自然是掌管六宫事务的静宁宫,大大小小的宫人,就没得过闲。那些诰命夫人进宫时不允许带丫鬟的,伺候她们的活自然落到了宫女公公身上。好在后宫不缺使唤用的人,每个宫里出来几个平日里专门伺候茶水衣物的过来候着,也就够使了。 最省心的反而是各宫娘娘,因着不是家宴,只有三品以上的妃嫔才能陪同太后皇后一同参加端午宴,自己身边都不缺人伺候,反而更省心。 皇后将宴席地点放在了雨花阁,距离正安宫最近,正安宫的人反而是最轻松的,头一天将准备好的赏赐送到各宫后,就没什么需要忙的了。端午当日,太后娘娘像往常一样,卯时起身,用过早点,在至简斋抄写了两个时辰的经书,带着身边的几个香去了延春阁歇着。 上次元院正来当昭帝的说客,劝太后搬到延春阁去住,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结果还算不错。那之后,太后娘娘会常常到延春阁去午睡,待个半日。 这日,周嬷嬷和丁香留下看管正安宫,顺便照顾还在“病中”的檀香,宝钗和环儿代替她们两个同松香和沉香一起去了延春阁伺候。 申时三刻,皇后带着四妃来请太后前去雨花阁赴宴。 雨花阁坐落在延春阁正东,再往东就是太极殿和西六宫,里头供奉着西天梵相,一层楼顶用鎏金大字刻着六字真言,周围镶嵌着九十九粒雨花石,取佛前听经,久日不散,佛陀感念心诚,赐下雨花,落地成石的典故。前朝皇族信佛,因此建了这座雨花阁以供奉佛像。 雨花阁后方开凿了一条小河,蜿蜒着从宫墙斜穿过去,经过百子门的地下河道汇进了御花园的万和池里。今日的端午宴就是设在沿河的长亭下。 宝钗亦步亦趋的跟在搀扶着太后的松香身后来到雨花阁的时候,来参加宴会的诸位皇女夫人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在雨花阁正殿的两旁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