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沛远远望见天边那三个移动的点,刷地一下从树杈上站起来,飞身窜到树顶,激动不已。 那不正是是司空铭?那芝麻大的小仙居然真的带着两个神仙下凡来了! 见他们仙气飘飘地降落,周承沛立马跑过去,忍不住一把搂住司空铭,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哥们,干得好!” 司空铭眼角抽搐。 周承沛松开他之后立马上前几步,走到唐包和廷云上仙面前行礼,表明自己的守城灵身份,又叽里呱啦将所发生的事情细细诉说了一遍,恳请两位仙人出手相助,降服魔物,解救另一位守城灵。 周承沛并未告诉他们阿白已经成魔,因为他期待事情或许还能有转机。阿白刚成魔不久,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办法除去她的魔性,毕竟她本性那么纯净,一定是被那只该死的鸟蛊惑了心智,她一定还救得回来。 他这就去救她。 “你是说……你看到了这个结界的裂缝?就在那?”廷云听完周承沛的诉说,抓住了关键点,指着山谷荒地正中央上方灰白的天空。 周承沛点点头,恭敬地说:“没错。不过我只看见了一次,之后再也没看见过了。那片天太高,我没法到达,还请上仙亲自前去查看。” “本仙明白了。”廷云上仙肃然,咳嗽一声,喊道:“唐包!” 此时正手插口袋闲闲地打着哈欠的唐包啊了一声,见二伯望着他瞪眼,连忙应道:“啥事啊?” 廷云说:“小崽子!你给我绕着这结界巡视一圈,检查一下,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用心音通知我。” 唐包噗地一声笑:“二伯啊,现在谁还用心音传递讯息啊?老不老土?喏,给你这个。” “这啥?”廷云上仙接过侄子递给他的一个小玩意儿,左看右看。 “手机啊,现在都用无线电波通讯了好不好,你有事就打我电话,我的手机号码已经存进去了。” “啥?”廷云上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这人间的小东西犯怵。 唐包脸上露出了一抹优越的贱笑,叽叽呱呱道:“给你的这是老年机,用起来很简单的。喏,接电话按这个,拨电话按这个,智障都会。” 廷云上仙憋屈地拿着这个人类社会高科技产物,虽然觉得新鲜,却不想表露出好奇来,勉强咳嗽了一声,朝侄子瞪眼。“去吧去吧,完成你的任务去。” 唐包这才慢悠悠地绕着结界边缘巡视去了,而廷云上仙则瞬间飞身上天。 “司空兄。”周承沛用手肘捣了司空铭一下,脸上还保持着“见领导”的僵笑,“你搬来的这两个天兵,靠谱吗?” 司空铭没理他,身子一轻,打算跟在廷云上仙的身影后面升空,然而足尖才离地几寸,胳膊却是一紧。他面带寒冰地偏过头,冷漠地看着周承沛。 周承沛抓着他的胳膊,无视他的冷脸,打商量道:“大仙,也带我飞上去吧,那裂缝是我看见的,我记得它的准确方位。” 司空铭嘴角牵起一抹讥笑,一甩衣袖,凉凉地道:“小僵尸,不会飞就老实在地面上呆着,摔死了多不划算。这里的事还是交给仙人来办,你别碍事就行。” 周承沛青着脸,目送司空铭升天,在心里大爆粗口,诅咒他飞到一半掉下来。 你大爷的!芝麻屁点大的妖仙!会飞了不起啊! 事实上,有了几位仙人,确实没了周承沛什么事。特别是这位廷云上仙,他乃是上古神兽凤凰之子。 凤凰有三子,他排行老二,有一兄一弟。那位兄长就莫提了,已经死了。那个弟弟正是唐包的老爸——廷羽上仙。 说起来,廷云算是兄弟里最废柴的一个,所以这次天界大乱,连弟弟廷羽都被支去劝架了,他却闲置着,之后又被侄子软磨硬泡求下凡来帮忙。 不过,虽然废柴,当了几千年悠游自在的纨绔,但好歹他也位列上仙,下界降服一只魔物的本事还是有的。 升至高空,俯瞰着下方寸草不生的谷地,廷云上仙一阵沉吟,用不了多久便判断出了结界突破口。其实这结界构造着实简单,在天界他见多了。嗯……等等,为啥这结界和天界里的那些障眼法如此相似这里头的魔物难不成还通晓天界秘术? 思及此,廷云立刻集中精神,结起手印来。 脚下的冷空气立马扭曲,忽然凭空破开一道裂缝,如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诡异地挂在半空中。 悬浮在离廷云不远处的司空铭衣袂翻动,长发飘然,盯着那道漆黑的裂缝,神情冷凝。 廷云继续结印,动作无比娴熟,速度越来越快,忽然,他透过漆黑的裂缝看见了里面临渚城的影像。那是一座白雪皑皑的小城,正下方是一座佛塔,通体被赤红色的火光包围,仿佛正经历着炼狱的焚烧。 廷云上仙瞳孔一缩,眸中闪过一丝惊惧。那是—— 他的视线穿透了火光,穿透了塔身,直接看见塔底埋藏的那一根金色翎羽。 廷云一惊之下收回了手中动作,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上仙,不是就快破除结界了么?为何停下?”司空铭眯眼问道。 与此同时,在地面上沿着结界边缘巡视的唐包正漫不经心地闲荡,穿着人间嬉皮风的上衣,宽松的牛仔裤,大红色骚包运动鞋,塞着耳机听流行音乐。 走着走着,他忽然感到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发现自己竟走在白雪皑皑的稀疏山林里,眼前出现一座小小的土庙。 “咦?这天怎么突然间全黑了?”他挠了挠脑袋抬起头,雪花簌簌地打在他脸上。他纳闷了,这是日食了吗?怎么还突然下起雪来了? 呱—— 一声突兀的鸟叫在林间响起,唐包惊觉,嗅到一丝邪气,立马飞身过去,将那只邪鸟杀了。一团黑气扑面而来,唐包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啊呸呸!”他嫌恶地拿手在面前扇了扇,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极强的威压气势汹汹地朝他袭来。 他连忙旋身后退,释放仙力,扯下耳机,做出防御姿态。“何人?” “小仙……”寒宵轻盈地站在压雪的枝头上,一身黑衣,与夜融成一色,抱臂俯视着他,“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好强大的邪魔,唐包一见寒宵那气场就心里打鼓,这还是他首次见到一只活生生的魔。尼玛看起来忒不好对付…… “聋了?”寒宵眼神一冷,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唐包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话,傻了。呃?咦?他这是什么时候进了结界来的?究竟是在听哪首歌的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唐包犯傻发愣的时候,寒宵身形一动,俯冲下来,对他发起攻击。 “喝呀!孽障!看大爷我怎么收了你!” 三分钟后…… “居然有凤凰血统?”寒宵略微诧异。 “啊啊啊——靠!孽障你知道老子是谁么?我爸是廷羽上仙!我爷爷是上古凤凰!我二伯廷云上仙现在就在这结界外面,马上就会打破结界进来了!老子告诉你!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二伯绝对会扒了你的皮,啊不,拔了你的毛!整个天界都不会放过你!” 寒宵淡淡地看着这个被自己三两下就降服了的毛头小仙,抬手,一掌劈下去。 然后世界就清净了…… ——————————————————————————————————————— 这雪要是一直这样下,会不会将整座临渚城给埋了? 陆忠义抬头望了一眼风雪肆虐的天,难掩满面忧容。 晏雪琴又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幻觉一样,实在诡异。 那天,他急急忙忙找到晏雪琴外婆家,背着她外婆赶去医院,见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病房。晏雪琴,她到底…… “这该死的天,害我加班加到这么晚。”徐佯从他身边经过,裹紧雨衣发闹骚。 “作为人民警察,关键时刻当然要挺身而出。”陆忠义追上徐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舞。 徐佯哀叹一声:“这雪都下了快两个星期了,电也停了两星期,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啊?” 陆忠义皱着眉,想到下午开会时各位同志汇报的情况就觉得这天气异常离谱。 通讯塔明明没有故障却全城没信号,试图离开古城的人像是遇上了鬼打墙,半月前发生的离奇惨案,晏雪琴诡异的行踪,想起这种种,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在作怪? 他摇了摇头,默念了一遍:“马克思主义给我信仰。” “喂。”徐佯忽然拍了他一下,贼兮兮地问道:“那聂小姐好像最近都没来找过你啊,你把她甩了?” 陆忠义正想着自己的心事,扫了他一眼,没理他。 “你说她是不是不打算追你了啊?” 陆忠义嫌他聒噪,随意敷衍了一句:“应该是吧。” 徐佯豆子眼一眯,乐呵呵地问:“那你把她手机号给我好不嘞?你既然不喜欢她,让给哥们追成不?” 陆忠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你不会打骚扰电话吧?” 徐佯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发发短信问候她一下,什么叫骚扰人家?” 陆忠义正想开口说什么,头顶忽然刮过一阵逆风,风力之大几乎将他的帽子卷走。 陆忠义和徐佯皆抬头张望,看见一朵乌云从半空中飞过。 “我靠!UFO!”徐佯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用手电去照。 这一照之下可不得了,他们看清了那朵乌云,惊恐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大群黑鸟,密密麻麻地挤作一团。 “啊——唔!”徐佯刚要大叫,却被陆忠义迅猛地捂住了嘴,立马关了两人的手电。 此刻两人都心跳如擂鼓,因为他们皆清晰地看见那朵“乌云”里伸出了一条腿,人腿,脚上还穿着大红色的运动鞋。那“乌云”里竟裹着一个人! “那,那是什么鬼?”黑暗里,徐佯抖着双腿,几乎快要跪了。 “不知道。”陆忠义极力保持镇定,有种死里逃生的错觉。 ——————————————————————————————————————— 八个小时过后,结界之外正是黄昏,结界之内刚好清晨,廷云上仙衣袖里的老年机忽然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廷云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在周承沛的指点之下按下接听键。 “喂?二伯?” 听见这个叫做手机的东西里传来了侄子的声音,廷云上仙立刻跳脚。“死小子!让你在这附近观察!你跑哪儿玩去了?” 另一头,唐包鼻青脸肿地跪在封灵塔顶——整个临渚城内唯一有信号的地方,满脸憋屈。“二伯,我被绑架了。绑我的魔说,你要是破坏了这个结界,我就没命了。”说着,回头愤愤地瞪一眼踩着他的肩膀,一脸冷酷的寒宵。 廷云一听,脸气得通红,肺都要炸了:“你个兔崽子!这又是给我添什么乱!” 嘟——嘟——嘟—— “你到结界里去了?你怎么钻进去的?谁绑架你了?” 嘟——嘟——嘟—— “上仙……”周承沛抽抽嘴角,在一旁提醒道,“他已经挂了。” 廷云猛地扭过头,怒视周承沛。“什么!什么挂了?” 周承沛干笑解释:“我是说,他已经挂断电话了……” 廷云上仙惊觉自己的失态,干咳一声,面色一沉,愤愤地说:“我非扒了那孽障的皮不可!竟敢对我侄子出手,胆大包天!” 周承沛面色一正,说道:“上仙,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您告诉我,我一定全力配合。” 廷云上仙看着眼前这个态度端正的小妖,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脸看向不远处的司空铭,喊道:“那边那个狐仙,一会儿你也过来给我打下手。” 司空铭如同一朵阴云一样飘了过来,微微颔首:“遵命。” 廷云上仙眉头一蹙,不客气地训道:“小子,别给我阴阳怪气地说话!别以为侥幸成了仙就变大爷了。我问你,遭了天谴吧?” 司空铭眼神一滞,低头:“是。” “遇了什么劫?说来让本仙听听,给你指点指点。” “……情劫。” “啧,又一个情劫,老掉牙。” “……” 廷云上仙摸了摸下巴:“像你这种情况,渡劫的关键就是,牺牲对方。” 司空铭一愣。 廷云上仙带点儿幸灾乐祸地阴笑了笑:“很难做到是吧?像你这样的案例大多都会选择牺牲自己。” 司空铭微微眯眼:“听上仙如此说来,倒像是死劫。” 廷云上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摆出长辈的姿态叹息一声:“天道轮回,自是有理。别担心,小子,就算是死,你也死得心甘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