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现在,是时候履行你的承诺了。” 终生深深看了眼邮件上最后一句话,然后,合上电脑。 深夜,万籁俱寂。落地窗外,闪烁的霓虹灯交织幻化成一片灯海,光芒盖过了夜空中的漫天繁星。他站在窗前静默良久,久到引起了多克的注意。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响起,在他身后停下。 “主人,你已经站在这儿四十分钟了。”多克问,“有什么心事吗?” “在想一件二十年前的事。”终生说。 “哦?”多克思考了几秒,“是一件令你心烦的事?” “不,准确来说……”终生顿了顿,末了,叹息一声道,“我也说不清。” “那主人能不能说一说是什么样的一件事呢?” “那时候,我还很小。”终生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眉头皱起来,神色有些困惑,故事太长了,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许久后,他淡淡一笑,缓缓道:“简单来说就是我曾经答应过一个女人,如果有一天,她需要我做什么,不管做什么,我都必须完成。” 第一章:陌生的男人 01 宁江岛,海伦海滩对面有几条街。说是街,其实也就是几条交错纵横的巷子,巷子里商店林立,游客络绎不绝。 餐馆、水果店、沙滩用品店、冰淇淋店、超市,各种吃喝用品一应俱全。 沈家的海鲜餐厅在主街的三分之二处,是几条街的中心交会点,地理位置最佳,以前生意常年红火。但现在,水箱里再不见一只鱼虾,桌椅板凳都靠墙放好,地板积了一层灰。很明显,这里已经有段时间没做生意了。 宁江岛是热带气候,终年炎热。午后,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人像置身在火炉中,热浪滚滚,从四面八方扑来。 这个时候街上人最少,可偏偏沈家店门口却围满了人。 一个姑娘穿着吊带、短裤坐在入门迎客的位置,她前面的桌子上竖了块牌子,上面字迹潦草地写着“看相、占星、配姻缘”,牌子下面放了一个白色的盒子,里面放着许多钱,面额有大有小。 姑娘长得顶漂亮,皮肤清透白皙,额头和鼻尖上挂着汗珠,阳光下,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宝石珠子似的眼睛,看人时,眼角微微上挑,目光明亮而直接,既天真又不驯的模样。 与其说她是看相的,不如说更像个年轻的小女巫。 此时,沈知知漫不经心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一对男女,男人约莫三十岁,女人比他略小,穿着淡粉色的长裙,挽着身旁男人的胳膊,与他紧贴在一起。 “占星、看相、配姻缘?”女人读着牌子上写的字,然后挑眉看她,“小姑娘,你行吗?” 明显的质疑和嘲讽,围观的人轻轻笑出声。 “爱信不信。”沈知知微微抬起下巴,“起身出门左拐。” 女人没想到她说话会这么呛,一时间有些难堪,更不好意思起来走了,于是,板起脸冲回去:“看姻缘!我倒要听听你能编出什么!” “一百块。” 沈知知指向装钱的盒子,“放这儿。” “呵。”女人虽然不服,但还是从钱包里拿出钱来。 沈知知收了钱,换了个坐姿,她把双手放在桌上,抬头静静看着女人,围观群众也安静下来,等着听她究竟能说出什么。 眼见她从桌下抽出一副牌,迅速几下摊开、收拢再摊开,最后,她把牌推向对面的女人:“抽三张。” 女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分别抽出三张。 沈知知将她抽出来的牌摊开放在桌上,然后说:“你们不是夫妻。” 她话中有话,女人脸色骤变,然而,不等女人发作,沈知知又开口了。 “你们在一起至少一年了。他这次应该不是特地来旅游而是办事或出差。”她说,“不久前,你们大吵过一架,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和好了。” 男人就是被女人拖来的,原本抱着随便听听无所谓的想法,可此时,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怎么知道的?男人脸色难看,目光里充满戒备。 “别担心。”沈知知笑得像个小狐狸,“我可不是谁派来的。” 然而,男人不等她说完,就迅速站起来,丢下一句“胡说八道”后,转身离开。 女人紧随其后,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沈知知。 围观群众愣了愣,随即议论纷纷,看向沈知知的目光也跟着变了。 “难不成被这小姑娘说对了?” “小姑娘,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会是他老婆派来的吧?” 沈知知看了那对男女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眼,狡黠一笑,抬头一本正经道:“职业机密,这怎么能说呢?” 其实,哪有什么玄机,都是心理学范畴,行为分析、察言观色外加连蒙带猜而已。 沈知知说完,端起放在一旁的冰水仰头慢慢喝了几口,她的目光越过眼前围着的这些人,落在斜对面的一棵树下。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遮住了脸,个子高而瘦,穿一件纯白色的T恤,下面是一条合身的蓝色牛仔裤,上半身靠着树,懒散地站着,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而他像浑然未觉似的,连动都没动一下。 沈知知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挺能装的啊。 围观群众还在回想刚才那一对男女的神情、语气,大家不知道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是真有几分本事还是恰巧瞎猫碰见死耗子——蒙对了。 “哎呀小姑娘随便给我们说说嘛,大热天的我们在这看半天了不是。”不死心的观众要求道,“说说你到底从哪看出来的?” 沈知知闲来无事,想想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大方道:“好吧,就说几点。” 一、那男人戴着婚戒,很简单的款式,戒指表面有刮痕,颜色不亮,可见不是新款,但,那个女人却没有戴。 二、…… 02 下午四点钟以后,日头不再那么毒辣,街上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随处可见穿着泳衣的漂亮姑娘,她们拿着泳圈、沙滩垫、遮阳伞等用具,结伴往海边去。 这个时候,沈家海鲜店门口围着的人都散了,沈知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身体,然后把钱装好,收起桌子板凳,转身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在菜市场买的菜,准备锁门离开。 她刚锁好门,正要走,就听见对面水果店的阿婶冲她喊:“要回去了啊?” 沈知知朝她扬了扬手里的菜:“要回家做饭啦。” 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人几乎都互相认识,沈家与这个水果店的陆家夫妇更是十几年的老邻居,平日里相处得很好。 “你爸爸还不准备来开门做生意吗?”陆太太问她。 “不知道。” “唉,你妈妈去世也快两个月了,你还有几天也要开学了吧,到时候你爸爸要还是这样消沉,那可怎么办哦?”陆太太一脸担忧。 提起自己去世的妈妈,沈知知心里就难过,一股酸楚涌上来,令人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陆太太见她这样,也不忍再说下去,她笑着换了个话题:“今天赚了不少吧,大中午的我看你那儿也围满了人,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呢,改明儿帮我仔细看看你阿叔,要是发现什么猫腻,可得及时让我知道。” “好咧。”沈知知打起精神,“阿婶放心,我和你站一头。” “鬼丫头。” 沈知知做个鬼脸笑一笑,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 “对了阿婶,你下午有没有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她伸手指向左边的一棵树,“就站在那儿。” “看见了。他还买了一杯西瓜汁呢,说是来旅游的。我问他怎么一直站在这儿,他指了指你那儿,说没事做就看看热闹,而且树荫下又凉快。”陆太太答。 看热闹?不,一点也不像,她觉得,他更像是在观察什么。 可除了她,他还能观察什么? 回家的路上,沈知知还在想这个问题。她一向敏感,总能察觉出细微的异常,她想得出神,过马路时差点闯了红灯,一只脚刚踏上斑马线,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红灯。”男人的声音。 沈知知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忙不迭道谢,一个“谢”字刚说出口,看清来人后,立即一脸惊诧道:“是你!” 那个站在树下,戴鸭舌帽穿白T恤的年轻男人。 他看她一眼,然后松开她的手腕,目视着前方的信号灯,淡淡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沈知知嘲讽道,“但你看了我一下午。” “是吗?”他反问。 信号灯由红变绿,他率先迈出脚,因人高腿长,走路快而利落,沈知知紧跟在他身侧,她手里还提着东西,因此显得微微有些吃力。 “敢做不敢当?”沈知知奚落道,“你这人可有点没意思了啊!” 年轻男人并不搭话,自顾自继续走。 她仰头看向他,这个时间,太阳已经落山了,可他仍戴着鸭舌帽。 然而,从她的角度抬头仰望,正好可以看见他的脸,棱角分明却又不过分坚硬,耳后到下巴的弧线极美,像工笔刻画,嘴巴很性感,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微微上扬,英挺的鼻子,鼻梁很高,侧面看,整张脸都非常立体,轮廓分明。 越是英俊漂亮的男人越有可能是变态。沈知知看着他默默地想。 “沈知知?”突然,他低下头看她。 沈知知被吓一跳,本能地“啊”了一声。 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信封,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信封就已经塞到了她手上,下一秒,他转过身疾步朝马路对面走去,沈知知眼见他的身影淹没在各种颜色的车流之中,忽隐忽现,直到再也看不见。 信封是棕色的,正常大小,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沈知知用手捏了捏,很薄,最多两张纸的厚度吧。 是情书?可如果是情书的话,那他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吧,就算是害羞腼腆,也不应该这样啊。 可惜她现在手上提着东西,不方便拆开看,只好等回家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