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刺客自尽在巷子里的消息也传到了萧铎的耳朵里。当刺进受害人身体里的那把匕首呈到他面前时,相比于刘义的慌乱,萧铎要显得淡定得多。
他先是拿了一方帕子附在刀柄上,这才将之拿在手中仔细查看。半晌,他又将匕首扔回到了托盘上。
“确实是朱家军的防身武器。”萧铎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之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
刘义一听是朱家的人死了,差点没有昏厥过去。“王爷,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怎么朱家的人会死在咱们的地界上?”
萧铎看了他一眼,道:“眼下下结论,为时过早。也有可能是朱家的人杀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刺客,又或者,这压根就是一笔糊涂账,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朱家呢?”
刘义的脑子被萧铎说得有些糊涂了,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最后也只能这么含含糊糊地退了下去。
等刘义人一走,萧铎便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淡然面孔,目光变得阴鹜而又深邃。眼下他的心情很矛盾,这个刺客的出现让他明白了两件事情:一个是太子并没有放弃他,也确实是有派人来想要将萧湛和宋文禹结果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成功,自然他也就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二个便是,他隐隐觉得,有人是故意留下这具尸身给他们看的,既是警告,也是挑衅。
萧铎很清楚朱良莘的性子,只觉得这一次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是真正踩到了那个女人的痛处了,而那个女人发起狠来所带来的一系列反应,也是他无法预计的事情。
他坐在床榻上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试探一下,宋文禹和萧湛现在到底是查到什么程度了。若他们一无所获,萧铎觉得自己有必要与太子提前报个信,将下一波人给拦截下来。
既然知道有人躲在暗处相助,想要杀掉宋文禹和萧湛自然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萧铎思及此,站起身来,快速让人给他更衣便出了郡守的大门,直奔衙门而去。
衙门里,朱医正刚给宋文禹换了药,魏凌云和沈玉也跟在旁边,几个人将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就沈玉一个女子在屋子里,也不见她有半点忸怩的姿态。
眼下,阿金满心满眼都是宋文禹,压根就懒得搭理一直将她看得死死的阿金。
“宋大人的伤势已经好多了,”,乔医正摸了摸胡子,语气难得轻松道:“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做剧烈的运动。”
“这几日我一直对外称病,也是有劳各位医官替我遮掩了。”宋文禹目光将三人一一扫过,最后又回到乔医正的身上。
阿金看到他的目光若蜻蜓点水一般在自己身上掠过,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为自己的易容技术得意,还是要为宋文禹的木讷感到失望。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乔医正和魏凌云都向宋文禹行了个礼,阿金自然也不能幸免。
三人话音刚落,萧湛就带着陆青进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金的错觉,在萧湛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
萧湛风风火火地走到宋文禹的床边坐下,亲切地问道:“如何?伤口可有好转。”
“已经没有大碍了。”宋文禹看向萧湛道:“明日我还是与你一起下堤坝巡查吧。”
萧湛想都没想,拒绝了他的提议。“眼瞅着已经没几个点要巡查的了,就这六七天的事情。你还是称病卧床休息,咱们回头从淮南郡北上回王都,又要好一番折腾。你伤口没长好,路上可是要吃亏的。”
关于那个刺客的事情,昨天晚上萧湛与宋文禹聊了很多,却一直不能确定到底是哪种可能性。但是有一点他们很是肯定,这一次他们不会空手而归。
也就是说,之后这种刺杀的动作只会越来越频繁。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他们二人遮掩得再好,也总是会被太子一党打听点什么东西出来的。
而今握在他们手上的那些证据,哪怕是零星半点,都能够扒掉萧烁的一层皮。
宋文禹与萧湛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到怀仁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少爷,庆王来了。说是来看望一下你。”
对于萧铎的出现,萧湛有些讶异。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发现了那具尸体以后才过来。看样子,萧铎是别有意图的。
萧湛看了宋文禹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办?”
“来便来了吧,确实也是病了。”说罢,宋文禹还咳嗽了几声。
乔医正估摸着待会儿这三个主子相聚,怕又是一翻刀光剑影,便想着带着魏凌云与阿金离开。对此,宋文禹与萧湛也没有异议,毕竟他们都不想殃及池鱼,牵扯无辜。
乔医正带着爱徒和沈玉匆匆忙忙退下,却也还是和萧铎撞了个正着。三人又止步于走廊上与萧铎行礼,好在萧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也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便让他们离开了。
等到回到驿站里时,乔医正的里衬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魏凌云瞧着师傅一副凝重的表情,也顾不得阿金也在,便径直问道:“师傅刚才何需那样,倒像是我们做错了事情一般。”
“你……”乔医正正要说什么,见阿金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师徒二人瞧,话到嘴边,便也咽下了。“沈玉,你出去将明日里要用的药材准备一下。去吧。”
“是。”阿金也没打算听这两师徒的墙角,落落大方地扭头就出去了。可是魏凌云不放心她,视线一直黏在了阿金身上,乔医正看着魏凌云这么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都什么时候了,心思能不能放到正事上?”
魏凌云一愣,马上明白师傅是误会了,可是自己又百口莫辩,只得沉默。
乔医正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头疼。“眼下形势,不容乐观。咱们还是小心点好,凌云啊,师傅也是过来人,儿女情长无可厚非,可是除了儿女情长,作为一介七尺男儿,还有很多大事要去做的。这段时间你收收心,警醒着些,若是不能将你完完整整地带回王都,师傅没办法向魏院正交代啊。”
乔医正语重心长的话说得魏凌云有些动容,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将师傅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乔医正这才又道:“刚才我特地叫你们出来,是因为淮南郡昨晚上出了一件大事,我不想让你们这些小辈听到不该听的事情。”
“什么事情?”魏凌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这两天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监视阿金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昨日咱们去巡查的时候,淮南郡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夜行衣装扮。”多余的,乔医正没有再说。让他觉得蹊跷的是,这件事情在这不大的淮南郡里也算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毕竟是人命官司,可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淮南郡的街头巷尾也不见有人说道这件事情。
可见,是官家刻意把风声压了下来。
魏凌云自打听到夜行衣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一下。他觉得,他好像知道是谁下的手。“那……官家可有曾请师傅去当仵作?”
乔医正因为是本次随行前来的医官之首,再加上宋文禹称病卧床,所以这两日他也没有跟随那些年轻人去巡查,只是留在都城里看管着驿站里这些还没分装好的药材,偶尔也会提着药箱去衙门后院里,看一下宋文禹的情况。
魏凌云以为,他要是当地的父母官,知道有这么一尊大神来到了本郡,为了破这个案子,他一定是会来请人的,请不请得动倒是另说。
然而,乔医正的回答却在他意料之外,“没有,”,他捋了捋胡子回道。
“没有?”魏凌云沉默下来思考片刻,“死的不是一般人?”
乔医正没正面回答他,只是又将之前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知道得越少越好,为师跟你说这些事,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这淮南郡不太平。”
“是,徒弟知道了。”魏凌云退出乔医正的房间时,心思沉重得很。刚准备下楼,就见到阿金正在忙碌的身影。他站在楼梯上专注地看了好一会儿,本想下去帮忙,一想到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女人,脚下一转,便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
淮南郡衙门里,萧铎与萧湛一同坐在宋文禹的房间里,三足鼎立的态势,让气氛莫明有些压抑。
“庆王今日前来探望,真是有心了。”宋文禹先开了口,说了一句客套话。
萧铎笑了笑,道:“你这是为了圣人的差事才会病倒的,本王来看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对了,乔医正有说是什么原因吗?该不会是……感染上瘟疫了?”
“算是旧疾复发吧。之前在路上落下的病根,没有好全就上路了,也是怪我身子不康健。”宋文禹说完,又咳嗽了几声。每咳嗽一下,他的伤口就在隐隐抽痛。宋文禹放在被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扶住了伤口。
“哦,可是我看宋大人唇色发白,脸色也不太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的是皮外伤。”萧铎状似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湛闻言,特意看了一眼宋文禹,这才笑道:“听五弟这么一说,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说到刺客,也不知道关于石头巷子里的命案,刘郡守勘察得如何了。”
“刺客?本王只知道是有人被害了性命,却不知道细节,回头本王定然会好好询问一下细节的。”萧铎微微笑道,答完又看向宋文禹。
宋文禹平静的神色让萧铎疑惑,莫非这一次他们二人又是毫发无伤?宋文禹果真只是寻常的生病而已?青青qing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