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要留下来,“我不能走,我还要给你壮胆呢。”
霍仲南:……
他无语地看她片刻,微微一笑,“我需要壮什么胆?”
“哟,喝酒壮胆的事,这么快就忘了?”于休休打趣地瞥他一眼,眼睛里意味深长。霍仲南颇有些不自在,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叹气,“我是不想面对她。”
又不得不面对。
赵培选一家的悲剧,非他所为。
但是,若非他信任许宜海,完全不关注这事,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你别自责。”于休休看出他的心情,紧紧握住他的手,“当年你也是个孩子啊,你比赵子嫣年纪还小呢。许宜海这种老狐狸,善于伪装,又怎么会让你看出来他做了什么?”
“嗯。”霍仲南低头,沉默。
知道归知道,但这世间有些事情,不能讲道理的。
“你太善良了。”于休休撇了撇嘴,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幽幽一叹,“你不像我,会给自己找借口。霍仲南,你不应该对任何人的不幸负责,你能关照好的,只有自己,只是自己而已呀。别人的人生,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见霍仲南看来,她眨了眨眼,冲他一笑。
“学我。自私一点。嗯?”
霍仲南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了脚步声。
权少腾把人带进来了。
……
自从桑林村的房子交付,于休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张怡,印象里的她,因为落胎的原因,气色一直不怎么好,但是眉清目秀,怎么看都是一个大美人。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张怡,竟像是变了个人,精神萎靡,脸色青灰,看上去单薄瘦弱,仿佛病得很重。
她应该已经知道唐文骥的事情了,看到霍仲南的时候很不自在,垂下了眼皮。
不知道唐文骥给她灌输了一些什么思想,让她如此惧怕霍仲南,哪怕事情已经清楚明白地摆在面前,她还是条件反射地遵守内心固有的思想。畏惧,又紧张。
权少腾看看霍仲南,又看看张怡,笑了下。
“说话呗,怎么都哑巴了?”
帅哥的魅力在这里得到体现,权少腾大概给了张怡足够的信任感,听他这么说,张怡抬起头,终是怯怯地招呼:“霍先生。”
在赵培选家出事前,由于霍仲南性格孤僻不合群,赵子嫣跟他关系就不算亲厚,而且,她是个姑娘,虽然比霍仲南大几个月,却远不如其兄赵子豪那么没脸没皮,不管霍仲南理不理会,都会拉着他疯玩。
他们两个原则上来说,是不太熟的。
在有限的记忆里,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极少,每次见面都是家庭集会或者有一帮子人的场合,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再次相见,她用了十分生疏的称呼,霍仲南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话。
但他没叫张小姐也没叫赵小姐,而是用了旧时称呼。
“小姐姐,你还好吗?”
张怡一怔。
事情过去得太久太久,在一段相当长的岁月里,她已经忘记这个称呼了。不知道是唐文骥的耳提面命,还是她的刻意遗忘,她甚至快要忘记赵子嫣。不去想,就不会那么痛,于是,当儿时称呼入耳,她愣了许久都说不出话。
霍仲南走近一步,站在她和权少腾的面前。
于休休担心他的状态,跟上去,握住他的手。
张怡紧张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霍仲南叹口气,“小姐姐,对不起。”
张怡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会等来一句对不起,而且是她又恨又惧的霍仲南亲口说的。从警察的嘴里,她知道了很多事情,知道了当年霍仲南的病,知道了许宜海作的恶,甚至知道唐文骥和许宜海勾结,算计了她家,算计了她哥,算计了她的一生。
可是,相比霍仲南的不作为,唐文骥的欺骗,她其实更憎恨自己,有眼无珠,认贼做“夫”,还帮着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像个傀儡般被他操纵,回首一看,人生一地鸡毛,鲜血淋漓。
看错了人,也恨错了人……
“阿南,你不用道歉。”张怡声音沙哑,单听就知疲惫,“这三个字,我比你更应该说。”
她抬起胳膊抹了下眼泪,哽咽着,低下了头:“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很多很多人。我该死。”
“小姐姐。”霍仲南喉咙微窒,一张冷脸在此刻充满了强烈的情感,“我们向前看。”
张怡哭着摇头。
“我没法向前看了。我的人生完了,我忘不掉这一切。”
“不用忘。”霍仲南轻笑,一句话像是对张怡说的话,又像是在警醒曾经在迷雾里跋涉过的自己。
“学会看透,笑着面对,懂得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