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五郎呵呵笑了。
“原本,五郎只欲求兄长替五郎做一桩事,可如今……”他看一眼车帘后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又转过头来,“说来也是兄长命不好。”
他叹一声,“这东西于我本是无甚用处的。五郎不过是汉人,纵然有了这草原之物,想来兄长的族人们也不会忌惮,可兄长却不同。”
他看一眼刘曜。
“兄长如今虽已贵为二王子,可说到底,也不过是草原王过继的儿子罢了。如今兄长上有大王子压制,又有石勒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将刘曜的处境点的十分明白,“我知兄长并非胸无大志之人,否则便不会在洛阳隐忍这许多年。”
他说的,是一段往事。
是永远刻在刘曜心中的,最深的那一道伤疤。
草原王膝下子女众多,本不必过继他这堂兄之子不过是瞧着他天生神力,又有诸多族人至此,草原王心中忌惮兄长,威胁他的地位罢了。
他那时不过小小孩童,便被草原王抢了去,所谓继子,不过是为了牵制父母罢了。及至后来,在与晋室的大战中,胡人一败涂地,他便被继父送到洛阳为质,一待便是近二十年。
这些年来,他汲汲营营,为的不过是恢复地位,为自己报仇,只待有朝一日将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羊五郎仍在笑,捏着那东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直晃得他心烦意乱。
刘曜听见自己有些妥协的声音:“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羊五郎又笑起来,“我要什么,兄长果真不清楚吗?”
话音未落,原挂在面上的漫不经心的笑已全数收敛,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正襟危坐的紧张模样。
这时,就连羊五郎的声音也变得比往常更多三分严肃。
“五郎多日未见兄长,甚是想念,如今这般行为,也不过是想请兄长至兴晋侯府一叙罢了。”
他说的十分亲热,仍如往日般毫无芥蒂,但刘曜与他皆知这番话不过是说辞罢了。
他想要把他困在洛阳城里,待天下大定,再放他离开
就像那些年,在读书台做质子的那些年,他被囚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衣食住行都有一双双冷冰冰的眼将他看着,将他身边一切事无巨细都报告给另一人听,他汲汲营营多年,才得了如今这般地位。
莫非,现在又要回到那个时候了?
刘曜本能便要拒绝,可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目光却又落在羊五郎手上,落在他看似不经意地把玩着的那样东西上头。
正如羊五郎所说的,那件东西,于羊五郎来说,不过是一个摆设,但于他来说,却是能够在草原安身立命的最大的本钱……
可是,如今机会难得,他早在草原集结了无数大军,只待晋地一乱,胡人的铁骑便要冲将下来,将这天下颠覆。
然后呢?
那之后呢?
羊五郎与他说的十分明白。
他上有大王子压制,身侧还有石勒虎视眈眈,他如今手中虽有部分兵权,可与整个草原比起来,但与那二人比起来,却不过是幼崽与猛虎,那二人若果真联合起来,他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