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一直跟着闻秋,闻秋提出要去铁匠铺,崔氏便带她去了。
见闻秋把脚镣拿出来,要求铁匠给打成两把刀,崔氏扯了扯闻秋衣袖,“打成刀多不合算?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生铁,我说不如打成薅锄,你家里的薅锄都开裂了,刚好能换个新的。”
“家里薅锄开裂不严重,还能用。”闻秋坚持己见。
锄头分条锄、板锄、薅锄,顾名思义,条锄窄小厚实成条状,用来深度挖掘土质坚硬的地方,也可以用来挖土豆红薯;板锄则薄且较宽,用来大面积浅度翻土播种;薅锄更为宽大锋利,也轻巧,用来薅草。
板锄跟薅锄其实可以混用,家里有板锄也有薅锄,薅锄虽然开裂,但并不严重,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而且薅锄要到明年夏天薅草才用得上,就算到时候薅锄彻底断掉,还有板锄能顶上。
崔氏见劝不动闻秋,着急得直咋舌,“啧!你这妮子,咋这么倔?”
“嫂子你放心,我有分寸。”闻秋知道崔氏是真为她打算,但她有自己的计划,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李铁匠,“师傅,这是图纸,画得很清楚,你照着上面打就行。”
图纸是找顾云山借笔墨纸张画的,闻秋用不惯毛笔,拿木炭在石头上画出大概,给顾云山仔细讲解,最后顾云山画出的成品。
图纸上画着两把阉割刀,一把是桃形刀,形状像一个两边对称的桃子,尖部是刀刃,后边宽部连着一个细长的把儿,把儿的末尾微微上翘。
另一把是柳叶刀,像被斜斜削去叶尖儿的柳叶,刀口似半个三角倾斜锋利,由刀刃自宽至窄,最后变成细圆的柄,刀柄尾部成一个钝滑的小钩子,阉割母猪时用来挑出卵巢。
李铁匠拿着图纸瞅半天,闻秋在一边细说要求,其他要求不多,按照图纸上来就行,主要是刀口要足够锋利。
“柳叶刀刀口最宽也只要一指,能打么师傅?”
“能打,这清水镇就没有手艺比我更好的铁匠,我都不能打那没人能打了,你过个十来天再来拿。”李铁匠嘴里叼着烟斗,猛抽一口老旱烟,把闻秋的图纸折起来,连同脚镣拿进里边压着图纸。
闻秋问:“师傅钱怎么收?”
李铁匠被旱烟熏得眯起眼睛,“你自带了材料,我就收你点手工钱,你这要求有点高,比较费事儿,五十文怎么样?”
闻秋摇了摇头,“我带来的材料,打完我要的两把刀还有剩,剩下的的铁至少能打半个条锄,我再额外给你三十文,多的不说。”
李铁匠头探出去吐了泡口水,“嘶……虽然我亏了点,但乡里乡亲的,也成。”
“多谢师傅,请师傅多多费心。”闻秋礼貌道谢,与崔氏一起往布店去。
路上,崔氏十分不解,“打成锄头多好啊,打那个奇形怪状的刀有什么用?不能切菜不能割草的,你就算打个镰刀嫂子也不说你。”
闻秋不答反问:“嫂子,村头的草药医生刘老头家,他家的母猪前段时间是不是下崽了?而且数量还不少,足足十一个,村长的侄媳妇儿家也有几个。”
“是啊,怎么了?王二家泼洒太大了,一窝九个,到现在死得只剩四个小公猪,那刘老头家倒是发了,做大夫挺赚钱的,咱们村除了村长,就数他家最富,连母猪都这么争气,一口气下十一个崽,泼洒也少,只折了一个,还剩足足十个,这一窝猪崽子要是卖出去,得收好几钱银子,够给小儿子娶媳妇儿了,不过现在养猪季节不赶趟儿,一养得养到明年才能杀,不知道能不能全部卖出去,要是卖不出去,只能自己养着,等养大了卖给张屠夫,又怕遇不上劁猪匠,不劁的猪养大了都不好出手……”
说起这个事儿,崔氏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才想起来问闻秋:“这跟你打那两把刀有什么关系?”
闻秋挺喜欢听崔氏絮絮叨叨白话村民琐事,一直静静听着,崔氏发问,她回道:“嫂子不是说了嘛,猪崽到时间都要阉割,村里没有劁猪的刀子匠,那两把刀,就是用来劁猪用的。”
“啊?”崔氏更加觉得一头雾水,村里没有劁猪匠,那打劁猪刀有什么用?没人会使不也白瞎?
不止长溪村没有劁猪匠,附近几个村也没有。
连镇子上唯一的屠夫,也只是从村民手里收购大猪来杀,并非自己养猪。
劁猪匠靠一把劁猪刀吃饭,但一个村子里不是时时有猪可阉,所以劁猪匠并不固定待在一个地方,而是扛着一副挑子,走乡串野吃百家饭。
劁猪匠会手拿一个小锣,一路走一路敲,听到“当当当”的响声,就知道是劁猪匠来了,家里有猪需要阉割的,赶紧循声而去,将其叫回家里劁猪。
一般阉一头猪八到十五文钱不等,阉完要是到饭点儿,还能在主人家蹭顿饭吃,天色差不多就在主人家借宿一晚。
村里人养猪,都是顺便养着,家境好一些的会杀过年猪,但大部分人家都舍不得杀,而是凑合养大卖给镇上的屠夫换钱。
赶趟儿的时候买小猪崽回来,等着劁猪匠走到本村,运气好的话能赶在猪发情前遇到劁猪匠,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干瞪眼养成老公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