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山十六岁已是童生,明年就要去院考,只要顾云山考上秀才,全家人都免赋税免徭役,她身为顾家媳妇儿,多多少少能沾些光。
听闻秋这般问,顾云山愣愣看着闻秋纤弱的轮廓,是啊,一个弱女子,还怀着身孕,能逃到哪里?
顾云山默默打开锁,将镣铐从闻秋脚腕上取下,“婶婶,你自由了,要去要留,你自己决定。”
“多谢。”
闻秋起身,跟着顾云山去顾老二的房间。
顾老二被众人放在床上,头破血流昏迷不醒,却没有咽气,刘老头正给他看伤。
闻秋挤出几滴眼泪,突然就扑上去,抱着顾老二的腰哭嚎起来,一边哭一边摇晃,“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屋中几人被吓了一跳,刘老头忙去拉她,招呼旁边的人,“快把她拉开,不要挡着我治伤。”
崔氏反应过来,上前帮忙把闻秋拉远,“闻秋你先冷静一下,等刘叔看过再说。”
闻秋没有接话,袖子捂着脸呜呜咽咽,她就是要做给所有人看的。
检查一番,刘老头脸色凝重,“摔得很严重,头上开了个洞,手骨也折了,我尽力而为,能不能成听天由命。”
王铁牛在一旁紧咬后槽牙,顾老二摔下几丈深的沟里之后没了动静,沟里布满尖石,他又照着顾老二脑袋扔了个不小的石头,顾老二竟然没断气!
幸好,他是假装不小心滑倒顺势把顾老二踢下去的,就算顾老二醒来,也只能说是意外。
不过……顾老二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想着,王铁牛看了看抽泣的闻秋,这个女人恨顾老二入骨,怎么可能让顾老二活下来?
村长拍拍顾老大臂膀,“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去,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我给你叫人。”
刘老头给顾老二处理伤口,村长也就带着帮忙的人离开,留下顾老大一家围坐床前。
顾老大问:“刘叔,老二严重到什么程度?能不能细说一下?”
刘老头叹了口气,“脑袋破了个大口子,手骨断掉,但这些要不了他的命,处理起来也不算太难,更棘手的,是后颈骨,他后颈骨好像错位了,后颈骨不像其他地方的骨头,其他地方骨头折了,接上修养一段时间,最多有点瘸,但后颈骨连接全身筋络,断了很可能无法控制脖子以下的部位,说白了就是全身瘫痪,只能盼他吉人天相恢复良好,我已经给他复位固定了,记得不要乱动,按时喝药,先养几天再看,要是不行,就送去镇上医馆看吧。”
闻秋听在耳中,捂着嘴无声笑了,当真是报应上头,顾老二颈椎折断高位截瘫,从此再也无法动手打她。
崔氏在闻秋身侧,看闻秋紧紧捂住嘴,脸上表情扭曲,以为闻秋伤心过度哭都哭不出声了,便把闻秋拉进怀里抱着,轻拍她的背,“别怕,什么难关都会过去的。”
闻秋掩下笑容,假意擦着眼泪,“我会好好伺候老二的,希望他能好起来。”
她一定好好“照顾”顾老二,把顾老二给她的,通通还回去。
刘老头处理完离开,顾老大给崔氏使了个眼色,“闻秋身子弱,一个人不好看护老二,他娘就跟闻秋一起睡,帮闻秋一起照看老二,顺便能做个伴。”
崔氏应下,她懂得顾老大的意思,闻秋脚上的镣铐不知何时取了,顾老二又昏迷在床,顾老大是怕闻秋逃跑,还怕闻秋趁机对顾老二下黑手。
他们已经分家了,不好直接限制闻秋,说让她给闻秋作伴,实则是看守闻秋。
闻秋自然也懂,但她不在意,她本就不打算逃了,也不会脏自己的手去弄死顾老二,死了多没意思,要是顾老二全身瘫痪,不让他好好活着体验一下岂不是可惜?
顾老大一家愿意浪费精力盯她,便随他们高兴。
顾云山深深看闻秋一眼,转身随着顾老大离开顾老二家。
得知他二叔有可能全身瘫痪,他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
十年前,他亲眼目睹二叔将桃花二婶打倒在地,桃花二婶满面鲜血,躺在地上抽动几下就没了声息。
那时他才六岁,至今未告诉过任何人,连父母都不知道他看到了一切,他也已经逐渐淡忘,可最近他突然害怕起来,鲜血淋漓的画面总是突然浮现,而被鲜血糊住的脸,变成了闻秋。
众人尽散,屋里只剩下闻秋和崔氏,以及床上昏迷不醒的顾老二。
闻秋从灶上水壶里倒出些热水,仔仔细细把脸洗干净。
崔氏在顾老二床脚打了个地铺,二人就躺在上面睡觉,以防顾老二半夜醒来叫不到人。
地铺算不上舒适,却是闻秋穿越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顾老二已经成了闻秋的梦魇,让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梦里也总会出现顾老二凶狠的脸,从来没有踏实睡过一个好觉。
一夜好眠,闻秋神清气爽。
顾老二夜里没醒,闻秋与崔氏起床收好了地铺,才听到床上顾老二有些动静。
顾老二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只觉得头疼脑涨喉咙干涩,费力张了张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