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让他拿出几只碗放在灶台上,然后撑着椅子走过去,从锅里舀了一大勺开水,兑着凉白开弄了几碗温水。
“给你爷爷端过去!”
“好。”
林宝端起一只碗,小心翼翼地出了厨房。
沈岳跟在他身后,一瘸一拐的,端着另一只碗。
两人走到石桌跟前的时候,桌子上已放了只水瓢,里面放了半瓢水,显然是水缸里的生水。
林如海还在时不时的咳嗽着,咳的脸皮通红,感觉都要上不来气了。
沈岳走过去,“小宝把水给爷爷。”
林宝乖乖地把水放到了林如海面前的石桌上,“爷爷喝点水,是用开水和早上凉白开兑的温水。”
沈岳又把自己那碗洒的差不多的水给了愁眉不展的林高氏,“娘,你先喝点水,我来看看爹。”
看着沈岳撑着椅子,一瘸一拐的模样,林高氏到底没有发脾气,接了水之后,就一手端着碗,一手不得法地拍着林如松的背,满脸愁绪,“怎么咳的这么厉害?”
沈岳走到林如松的另一边,扶住他的肩膀,道:“爹,我给你拍拍背,把痰咳出来就好了。”
林如松咳的厉害,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林高氏顿时紧张了,“怎么拍?”
沈岳没回她,说完话就放开椅子,单只脚站在地上,手握空拳地在林如松的背部,由下而上,由背部两侧到中央地叩击。
奶奶老年的时候肺部和气管都有毛病,吃了很多药但都是治标不治本,动辄咳的撕心裂肺的,非常痛苦。
于是他就学了扣背的方法,每天都给奶奶扣扣背,虽然说没什么除病的效果,但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奶奶的咳嗽的频率。
扣背不是做一次两次叩击就可以了,整套是要做几千次甚至上万次叩击动作的,不过沈岳估计林如松这个不用做那么多次数,于是忍着单腿站立的辛苦,有节奏地耐心地叩击着老人的背部。
但其他人就不怎么有耐心了。
林艳道:“奶奶,这样有用吗?爷爷还在咳嗽呀。叔叔一个外行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是啊。”冯氏也道:“他一个刚来的外人,我们也不了解,就这样让他胡乱拍背,也不太合适。”
林高氏皱了皱眉,她也有些不安,不过正打算开口,院子外边传来了车轮的声音。
沈岳手上动作不停,抬起头看了看。
就见一个脸色通红、相貌周正的青年控制着平板车的车把,林元和一个相貌普通,眼神看起来有些呆滞的女人分立在两侧,三个人一起推着车,从大路上拐进了院子。
林高氏一看到林征,顿时有了主心骨,焦急道:“小三,你爹一直咳嗽,停不下来。你说怎么办呀?”
沈岳登时被林高氏的称呼雷的不轻。
青年也就是林征并不知道沈岳的感受,他在院子外面老远就听到老爹的咳嗽声,闻言道:“娘,你先别着急,我去请村医过来。”声音极为清正,带着一种不急不躁的韵味,非常好听。
沈岳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先别去。”
林如松明显是气管里有痰,现在这里又没有祛痰的技术,找了医生也是抓药,但他咳的连水都喝不了,哪里又能喝药呢。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扣背,帮他把痰给清出来。
只是院子里的人并不了解,有的人是真担心林如松,有的人却纯粹是为了找沈岳的茬。
比如说早上才教育了的林艳。
林征还没开口,她便接嘴道:“你说不去就不去,爷爷咳嗽又不是你咳嗽,痛苦也不是你痛苦,站着说话不腰疼,心眼坏透了。”
冯氏也道:“我说小叔的相公啊,你花了我家三两银子,一刚来就不想让老爷子看病,你安的什么心?”
林高氏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的超级难看,看着沈岳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沈岳没说话,他淡淡地看着院子里众人的反应。
林征皱眉,“二嫂,话不能这么说。”
“咋不能说?啥话不能说,他一来就欺负侄女,你说他安有什么好心?”冯氏立马尖声道。
林征一个书生,嘴皮子哪里比得过冯氏,被抢白的脸皮一阵通红,“二嫂!”
林高氏道:“冯氏,你刚刚说沈铜欺负了艳儿,什么时候的事?”
林元本来是站在林如松身后,紧张地看着沈岳动作的,听到二嫂污蔑沈岳,而自己娘又脸色难看,立马冲到林高氏和冯氏之间,着急地挥舞双手,解释事情不是冯氏说的那样。
只是林高氏本就不喜欢哥儿,哪里有耐心去分辨他那双手舞的是什么,手一推,将林元推的一个趔趄,语气也很不耐烦:“我们说话,你一边去!”
林元一时不防,差点被推倒,幸好林宝在身后扶了他一把。
林宝本来是有些胆小的,但想到最喜欢的小叔差点被奶奶推倒,一直很坏的二婶在那里胡说,想欺负新来的他很喜欢的叔叔,顿时有了勇气,大声道:“奶奶别听二婶乱说,都是艳姐坏,叔叔可好了。”
“你说什么?”林艳恼了,现在人多她根本不信沈岳敢动手,于是新仇旧恨加一起,恼羞成怒之下,向林元扑了过去,“你个小杂种,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姓林了。”
“小宝!”张氏一看儿子被林艳扯着耳朵,疼的龇牙咧嘴牙的,差点儿吓破了胆,一声尖叫,便冲了上去。
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在院中炸开,“都给我住手!”
林如松忍着嗓子痒痛发出一声怒吼,之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的呼吸不过来,翻起了白眼,把院子里所有人都惊的慌了神。
沈岳赶紧给他拍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完了时,林如松却啪地一声,突然咳出了一口痰液。
林高氏惊愕了一瞬,激动道:“老头子,你好啦!”
林如松胸膛剧烈起伏着,闻言点了点头,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他深吸了口气,怒道:“刚刚什么情况,你们都要给我说清楚,在院子里吵吵闹闹的,让邻居们听着,你们不嫌丢人,我嫌。”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似是想回屋,沈岳一看,单脚跳着往旁边移了移。
林如松一眼扫过沈岳单立的脚,伸手拍了拍沈岳的胳膊,叹了口气道:“男人们,包括沈铜,都给我进堂屋里来,我有事情要说。”
随后,他又淡淡地瞥了眼冯氏,“冯氏,你也进来吧。”
林元立马抓住了沈岳的衣袖,担忧地看着他。
冯氏嫁过来,他才刚出生,两个人可以说认识了十六年了,他最了解冯氏的那张嘴,搬弄是非都是轻的,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受尽了冯氏欺负,他养成了能动手就不逼逼的性子,可沈铜才刚进林家,还是因为保护小宝才得罪了冯氏,他怕他说不过冯氏,被冯氏倒打一耙。
同时也担心老爹会受冯氏的影响,对沈岳的印象不好。
沈岳知道林元在担心,却不知道他在担心这个,院子里人多,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林元的脑袋,示意一切有他在,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