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显示着主人也不是那种阴晴不定、乖戾不懂事的性子。
越想越觉得,他那小舅子最开始的表现应该不是装的,起码不全是装的。
难道是他哪句话说错了,才惹爆了小家伙?
沈岳慢慢回忆刚刚的场景,从小家伙进屋送饭到他吃完饭一直都好好的……
是了,直到他提了小家伙的姐姐,还提到了媳妇这个关键词,这么个豆芽菜才突然暴起,变身小怪兽的……
沈岳突然想起了他某个战友结婚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作为伴郎陪着去接亲,但到了新娘家门口,战友却被新娘七八岁大的小弟弟抱住了腿,那小舅子在地上撒泼打滚,闹腾了很久,说不要让姐姐被坏人抢走,直到被大人制住拖走,婚礼才正常进行了下去。
沈岳有理由怀疑,他这小舅子不会是因为占有欲作祟,觉得自己姐姐被抢了,才想上手教训姐夫的吧?
沈岳越想越有可能,这小舅子放现代也就是个初中生,看着是懂事乖巧,但距离真的成熟懂事儿还差太远呢。
干出这种折腾姐夫的事儿,也算正常。
想明白了后,沈岳就有些无语凝噎,不过是结个婚,这都什么事儿啊。
天很快就黑了,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子撒进了屋里,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
刚刚气哼哼跑出去的小少年又回来了,沈岳看了看他的身后,却没见有别人。
看来他今天晚上是要和小舅子睡一起了。
沈岳松了口气。
进屋后,少年也没点油灯,透过窗口的月光,能看到他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没给沈岳,径直走向床头,打开了最顶层的箱子。
沈岳以为他要找换洗衣服,等少年合上箱子转过身,他才发现少年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外衫。
少年明显还在生气,沈岳暗笑他人小气性大的同时,静静地看着他动作。
却见少年将外衫的一半铺到踏板上,然后一声不吭地躺了上去,卷了卷,把自己卷成一团,另一半外衫当被子盖在身上。
就这么睡了!
沈岳:“……”
这气性也太大了吧?
夜里的温度有些低,沈岳不盖被子都觉得有些冷,这小舅子要是在踏板上睡一晚,明天准得感冒。
他无奈出声,“睡床上吧,今晚上咱俩挤一挤。”
但少年却没搭理他,一动不动。
沈岳这具身体之前高烧好几天,出了一身的汗,但却没人照顾,一直没洗过澡,说实话,味道有些一言难尽,他自己都有些膈应,但真不能让少年仅盖个外衫睡踏板上。
他想着今天是没办法了,高烧刚退了些,不能瞎糊造,明天如果好点了,他就把身上好好洗洗,也省的心里膈应。
于是他道:“身上是脏了些,不过今天条件不允许,咱俩个先挤挤,都是大老爷们,忍一晚上就过去了,赶紧上来吧。”
只是话音一落,他就听到踏板上的人呼吸一滞,突然坐了起来。
沈岳正以为他要上床,就听到窸窸窣窣一阵响,他那小舅子身子一转,在踏板上调了个头,头冲着床尾睡去了。
沈岳:“……”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打算将冷战进行到底啊。
农村的夜晚很安静,没人说话,旁边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沈岳调整了呼吸,却一直没睡,他静静地等待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踏板上的人翻了个身,伴随着一连串的细微的动静,坐了起来。
沈岳不动声色地合上了半睁的眼睛。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一阵细微的动静又响了起来,沈岳等了等,发现没什么动静后,睁开了眼,他那小舅子已经又睡下了。
又半个钟头过去了,踏板上的人呼吸声终于平缓了下来。
沈岳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笑,一个睡觉都搞起了侦察和反侦察,他能不能说这小舅子熊的有点意思?
不过温度越来越低,沈岳也不打算再拖延,又等了五六分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慢慢地坐了起来。
银白的月光下,小少年在窄窄的踏板上卷成了小小的一坨,他将自己的脑袋枕在胳膊上,侧着身,神色安详地睡着。
沈岳掀开被子,弯起没受伤的右腿,无视了动作引发的左腿的剧痛,弯下腰,一条胳膊从少年的脖颈下穿过,一手从腿弯穿过,一使劲,将团成一坨的小少年抱了起来。
很轻,和之前爆发的力气完全不成比例。
小家伙无意识地动了动,沈岳以为他要醒来,心都提了起来,谁知道小家伙只是蹭了蹭他的胸膛,皱了皱鼻子,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心真的挺大的。
当然,睡眠也是一等一的好。
在现代饱受失眠困扰的沈岳,不由得有些羡慕嫉妒恨。
沈岳无声地笑了笑,不知道为啥,他看到这么个安静又暴力的小家伙,虽然觉得有些无力,但内心并不排斥,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平静。
一时间,沈岳想,也许异世的婚姻生活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会枯燥、无趣且充满着家庭成员间的戾气。
这种念头也只是在沈岳脑袋里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多深的印记。
怀里的小家伙身上凉冰冰的,沈岳见他没有醒来的预兆,就赶紧把人放在床里侧,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小少年似是感觉到了温暖,竟然无意识地吁了口气,往更加温暖的沈岳身上拱了拱。
沈岳侧身躺下,透过月光,看着他睡脸上满足的表情,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不正经地笑骂,“小兔崽子,睡着了才乖,连未来姐夫都敢打,看以后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