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粲兮翻个白眼,果然,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脾气还是一样,认命的下床倒水,送过来,抢先开口,“你只有头受伤啦,可以自己喝。”
谷善兮爬起来,甩甩脑袋,嘶,真晕。接过水杯,痛快饮尽,将杯子放在一边的小几上,想了想,扶着床沿而下。一个深呼吸,空气里皆是熟悉的味道,有花香,有竹香,对面的屋檐挂有几把野菊、几串橘皮,院中晾晒着竹片。
嗯?后院似乎有口水井,一块小菜地,一个花架,一个……什么来着?捏捏脑门,唔……
对,茶屋!好像是原来养家禽和牲畜的地方,荒废久了,才被大哥改建。想着想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已走到了后院。
那屋子的四角都是用木头柱子支撑着,顶部和三面墙的下端扎满了稻草,上部分挂了遮雨的油布,正门一侧,空空如也。里面放着几块拼在一起的大木块,高约一尺,但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木块上垫着一块宽大的麻席,一张桌子,桌上茶具一应俱全,还有一个不知道装有什么的木盒,一盏油灯,一小块木头。谷善兮忍不住贴近,歪头,自己应该很喜欢这里。
“三姐,你怎么就出来了,头还没好呢。”小粲兮端着一碗白粥,“喏,赶紧喝了。”
“……”谷善兮自然的接过,小嘬一口,差点儿吐出来,“……这粥怎么是咸的?”
小粲兮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立马压下微抬的嘴角,一本正经,“家里的粥都是咸的啊。”
拧起眉毛,是吗?“那我不喝。”
“不行的,这样不仅浪费粮食,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谷善兮目光狐疑,“那你帮我喝了,我自己去装碗不咸的。”说完,朝记忆中的灶台走去。
小粲兮接回碗,贼兮兮的笑了,又马上收敛,追上去:“我们家的粥就是咸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谷善兮盛了一小勺,舌尖刚刚碰到,呸,真咸!这是放了多少盐?忍不住扭头,欲提高声音质问,却正好抓住了小萝卜头嘴角的未敛起的笑意……好,臭小子,姐姐我先忍着!
“大哥二姐去哪儿了?”
“大哥去卖扇子和野兔,二姐去给你抓药。”后头的小萝卜头稳住声音,嘿嘿,叫你以前欺负我,就给你喝最讨厌的咸粥,眼珠子还滴溜溜的打着坏主意。
没了心情喝粥,谷善兮接过小家伙递过来的凳子,在院里坐下,“那你再讲讲家里的事……”
“咔嚓,嘭。”“噗嗤”几声一齐奏响,小粲兮拼命抑制笑意,调成关心模式,“三姐,你没事吧?都怪我,都忘记家里有张凳子需要修了……”
看着装模作样帮自己检查身体、拍灰尘的小人,真是火大,“谷粲兮!”谷阿善拎起断了条腿的矮凳追出去,“别以为我不记得了,你就能翻天!家里的粥是咸的?你敢发誓?还有,你这个臭小子,小心我以后把鸡往你床上扔!”两个人从前院追到后院,又绕起了圈。
“冤枉啊冤枉。”小粲兮一边跑一边喊,谁敢发誓,我又不傻,还有,大哥二姐可不会让你买活鸡的。这样得意的想着,小短腿丝毫不慢。
隔壁院子里的邓婶听到声音,忙扔下扫帚,向老天爷道谢,又忍不住心疼,这小阿善,怎么刚好又闹开了。
就在谷善兮停下来大喘气的时候,院门被推开。
“阿粲,快别闹你三姐,阿善,快停下来,小心头晕。”谷燕兮在坡下就听到了小弟的鬼哭狼嚎,连忙两步并作一步。
“二姐二姐,今天家里就是煮了咸粥啊,还有一张凳子大哥忘记修啦,都断了!”小粲兮趁着空隙,机灵的跑到二姐身后,探出头,亮晶晶望着。
“你啊,等你三姐好了再闹,小心她收拾你。”小弟这个机灵鬼,谷燕兮很无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跨开步子,去扶三妹。
“阿善,快坐下来,头还没好呢,跑出汗了、吹风了都不好,小心以后头疼。”谷燕兮给小妹放了一张结实的凳子在前院的树下,扶她坐下,这里有树根遮着,风小。
呼……等呼吸平稳,双眼恢复神采,谷善兮这才有时间打量对面的少女。
深眼眶,高鼻梁,右边眼角下有颗泪痣,一头长发扎成一条长辫垂在脑后,耳边垂有几撮微卷的短发,或散开或别着,一身米黄色棉布衣裙,看起来很温柔,但不显柔弱,唔,感觉很温暖,像娘亲一样。
微阖的院门再次被推开,一名约莫八尺的少年男子踏步而来,肩膊挂着一个包袱,一身霜白,悠远、清旷。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不带笑意就让人如沐春风,仿佛“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谷善兮看呆了,连脑海中冒出来的两句怪诗也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