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细弱的光线让柏宜斯的身影隐藏在了大片昏暗不清之中,露着他小巧的下巴和淡薄的唇角。
他将国王的行令交给骑士,“请告诉陛下,我领冕下的命令,出宫一趟。”
柏宜斯受损的嗓音很特殊,像一把坏琴,原本是不好听的,但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宁静,就像一把徐徐落盘的珍珠,每个字都能弹到心弦。
奥迪斯弹了一下手指,握紧了剑,忽然就像有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心口紧胀,问道:“你去哪里?”
柏宜斯说道:“去替冕下办事。”
“需不需要我带你去?”奥迪斯问。
柏宜斯笑了笑,摇了摇头,“是件小事,你留在皇宫吧,这是你的职责。”
他放下车帘。
奥迪斯抿了一下唇,迅速收敛了眼神中的失落,就听柏宜斯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很快就回来。”
与七年前别无二致的碧空如洗,只是早春的料峭寒意吓退了花坛中娇嫩的鲜花。燕子还未北归,取代它们在空中不断飞舞的是五彩缤纷的丝带礼炮,铺天盖地地迷乱了眼睛。
大堂之上人影幢幢,红丝绒地毯长达百米,穿过宾朋满座的前院,一路铺到教堂门口的地面。
前院中就坐的是皇都中的富商,花上上千枚金币,就能在此买得一个座位。
爱德格与海拾兹坐在其中,与无数名望高重的各行商人一齐鼓掌迎接马车驶来。
穿过前院,庄严的教会大堂中站满皇都的所有顶流权贵。他们同样穿着不逊色于加冕大典时的华贵礼服,翘首以盼地等待着七年前登基仪式中同为焦点的两人。
不过是与年幼时的身量拔高了许多,万众瞩目的沉甸甸的皇冠终于能被稳稳地在头顶托起。与珠宝钻石辉映的,是继承着克里斯蒂安皇室血脉的紫罗兰色的明媚眼睛。
婚礼在新月教堂举行,证婚人是埃德蒙大议长,神父是直领皇都的红衣主教阿诺德·本瑟姆。
邹礼乘坐的小马车上布满了侍女们一早采来的娇艳鲜花,尚带着清晨的露珠,弥漫着花朵的香气。
直到车门打开,摄政王的手掌穿过阵阵微凉晨风,迎接他下车。
长长的衣摆铺落在地,立马就有身份显贵的贵族夫人们前来替国王提着衣摆。
邹礼手中拿着一小捧布绢花,花蕊上缝制了耀眼的钻石,轻薄的白纱从他肩头披落。两人踩着红毯步入教堂之中。
阿诺德神父吟诵着颂词,面带微笑地例行问话,“天父在上,注视着你们的德行。两位陛下今日步入教堂,向亲友宣告婚礼,以接受他们的祝福。”
“父便托我问你们。”
“休·温佩斯陛下。”
“艾礼斯·克里斯蒂安冕下。”
“你们是否发誓,愿意与你们面前的人缔结婚约。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或是任何其他理由。你们都将爱戴对方,尊重对方,照顾对方,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
神父庄严的声音在教堂中回荡。
乱如丝麻的心绪被一丝丝拨开,多年前属于年幼国王的惶恐不安的情绪被高高抛起,又像随风卷动的落叶一般纷纷扬扬落下,最终沉寂在泥土里。
摄政王将婚戒替他戴上,掌心之中的温暖传达到邹礼的皮肤上,两人的动作缓慢而又稳定。
邹礼轻抿着的嘴角淡淡扬起。将那个少年国王的一切恐惧揉成沙,让它随风逝去,代替那个脆弱的灵魂说道:“我,艾礼斯·克里斯蒂安……
向天父起誓,
愿意与休·温佩斯先生结为夫妻。
无论任何磨难横亘在我们的生命里,我都将爱他,对他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永不停息。”
……
大堂之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庆祝的浪潮像一场飓风,从教堂迅猛地吹向庭院,人群奔走相告,热烈的气氛朝着整个皇都与帝国蔓延。
“恭喜两位陛下!”
“恭喜两位陛下!”
“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